巨量的数据洪流在苏清叶眼前瀑布般冲刷而过,超级服务器的算力被推到极限。
光幕上,数百个分割画面同步播放,每一个都对应着过去七天的一个时间切片。
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如同鹰隼锁定猎物,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微小的异常。
终于,画面定格。
在昨夜那段四十分钟的监控录像上,苏清叶将画面放大到了极致,清晰度甚至能看清搪瓷碗边缘磕碰出的黑色铁皮。
那个黑影的动作被放慢了百倍,当他伸出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握向汤碗时,一个本该被忽略的细节,却如同一道惊雷,在苏清叶的脑海中炸响。
他没有用那副为他准备的、崭新却冰冷的合金勺子。
在他的指间,捏着的,是一把小巧的、通体明黄色的塑料勺。
勺柄的末端,还有一个模糊的卡通小鸭子浮雕。
那是小芽的专属勺子。
是苏清叶重生后,在一家母婴店里,为小芽买的第一件生活用品。
它从未外借,也从未和公共餐具放在一起。
每天用完,都是小芽自己宝贝似的洗干净,放在自己床头柜的抽屉里。
那个人,不仅潜入了餐厅,还进入了小芽的房间,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拿走了这把勺子。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进食,这是一次越界。
一次饱含深意的、无声的宣告。
一种尖锐的、不属于逻辑分析的直觉,让苏清叶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这不是一个饥饿的流浪者在寻求庇护,也不是一个意志薄弱的敌人在被策反。
这种行为背后,隐藏着更深沉、更复杂的动机。
“命令,”苏清叶的声音打破了控制室的寂静,冰冷而果决,“从现在开始,暂停所有主动心理干扰手段,进入‘静默观察期’。只保留餐桌设置不变。”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光幕暗淡下去,只留下那一把黄色小勺的特写,像黑夜里唯一的星。
与此同时,陆超的观察也得出了新的结论。
清晨,他在营地外围巡视,目光落在了昨夜那人离开时留下的脚印上。
之前的脚印,左脚总有轻微的拖曳痕迹,步距短而急促,那是长期紧张和营养不良导致的肌肉无力。
但昨夜留下的脚印,变了。
左脚的拖曳痕迹几乎消失,步与步之间的间距被拉长了近十公分。
这不仅仅是体力恢复的迹象,更是精神状态趋于稳定的表现。
一个绝望的人走路是拖着身体,而一个心中有了念想的人,走路是奔着前方。
陆超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营地后院。
那里被他开辟出了一小块珍贵的菜地。
他从物资箱深处翻出一包种子,小心翼翼地种下了几株辣椒苗。
“陆叔叔,这是什么呀?”小芽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这是叔叔老家的辣椒,”陆超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柔和,“叫‘望天椒’,得手工授粉才能结果。”
午后,阳光透过防护层的过滤,洒下微弱的光芒。
陆超蹲在菜地前,用一根细细的棉签,轻轻地为每一朵新开的辣椒花授粉。
他一边做,一边状似无意地哼唱起一段旋律古朴的山歌。
歌词模糊不清,调子却带着一种荒凉而悠长的味道,那是只有在西南边境的老兵才会哼唱的戍边曲。
第二天清晨,陆超再次来到菜地。
那几株新栽的辣椒苗上,花蕊明显被人重新整理过。
几粒几乎看不见的花粉,被精准地点在了柱头上,手法比他这个“业余”的还要熟练标准。
他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屋子里,小芽正在苏清叶的指导下,学习整理和归档音频资料。
她戴着耳机,小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
突然,她摘下耳机,指着屏幕上一段闪烁的波形,仰头对苏清叶说:“清叶姐姐,这个呼吸声……和昨晚吃饭的那个人的,好像是一样的!”
那是一段巡逻机器人无意中录下的、c7区域废楼内的环境音,里面夹杂着一段极其微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