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自己靠近他时的画面——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紧锁的眉头,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周身的寒意,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是一个人”。
可这想象刚一浮现,就被她残存的理智狠狠掐断,如同掐灭一根即将燎原的火星。
这不是她!
这不是她的意志!
她恨他,恨他带来的所有痛苦,恨他将她从平静的生活拖入这暗无天日的地狱!
可身体的反应、脑海的念头,却完全不受控制,像被操控的木偶,做着与本心截然相反的事。
她的理智在尖叫,身体却在渴望,这种分裂感,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
残存的理智在意识的泥沼中疯狂呐喊、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情感被魔气肆意玩弄、扭曲,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连自己都陌生的深渊,却无能为力。
云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从她身上弥漫开来的、扭曲的“爱念”气息。
这气息比之前的恨意更让他躁动不安——恨意是明确的对抗,是看得见的冲突,他可以用力量去压制,去反击;
而这“爱念”却是无形的侵蚀,是能轻易瓦解心智的毒药,它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人在温柔的陷阱里心甘情愿地沉沦。
他紧抿着唇,唇线绷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竭力压制着体内因这异常情感波动而变得更加狂躁的魔气。
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连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刻意的克制,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被这虚假的情感拖入失控的边缘。
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那强加给她的、关于他们之间“回忆”的虚假低语——那些被篡改的片段,那些捏造的温存,像一根根细密的针,精准地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与警惕。
荒谬,且……危险。
他比谁都清楚,这虚假的“爱念”一旦在苏晓心中生根,不仅会彻底摧毁她的自我认知,让她沦为魔气的傀儡,更会唤醒他灵魂深处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足以将他彻底拖入黑暗的情感。
那是一段他不愿回首的过往,是一种比魔气更可怕的存在,是他穷尽万载岁月都在逃避的禁忌。
他猛地闭上眼,试图将一切隔绝在外——无论是苏晓身上被迫散发出的“爱念”气息,还是自己体内因此产生的、灵力与魔气更剧烈的冲突。
可那无形的丝线早已将两人紧紧连接,她的痛苦会清晰地传递到他身上,他的挣扎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她,形成一个无法挣脱的闭环,将两人牢牢困在其中。
苏晓在极度的抗拒与身不由己的“沉溺”中煎熬。
她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透过皮肤传递到神经,试图用这种原始的方式来维持最后的清醒。
掌心的旧伤再次裂开,鲜血渗出,染红了指尖,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绽开一朵朵细小的血花。
可这肉体的疼痛与心口的撕裂感相比,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挠痒。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才勉强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可能泄露内心扭曲情感的声音——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说出“我懂你”“别难过”“我陪你”之类的、连自己都唾弃的话语,怕自己彻底沦为情感的奴隶。
这强加的缱绻,比任何直接的酷刑都更残忍。
它不伤害肉身,却在精神上对她施以凌迟,一点点摧毁她的意志;
它不剥夺生命,却在一步步瓦解她的自我认知,让她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它让她在恨与“爱”的夹缝中被反复撕裂,每一次拉扯都如同凌迟;它让她对自己的情感产生深深的怀疑与厌恶,觉得自己肮脏而可笑;
它让她在想要靠近的冲动与本能排斥的抗拒之间,承受着比肉身痛苦更甚的折磨——
每一次靠近的念头升起,都是对自己过往痛苦的背叛;
每一次抗拒的挣扎出现,都要对抗这深入骨髓的“爱念”,让她在清醒与迷失中,活得比死更难受。
崖底依旧寂静。
没有魔气的嘶吼,没有痛苦的呻吟,只有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充满了虚假温存与真实痛苦的扭曲缱绻,如同浓稠的墨汁,在黑暗中缓缓蔓延,将两个被命运捆绑的灵魂,缠得更紧,拖得更深,看不到一丝解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