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温柔的刑罚(1 / 2)

他攥住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骨节分明的手几乎要将她纤细的手腕捏变形,仿佛要将那被强加的悸动连同她的骨头一同碾碎。

尖锐的疼痛顺着骨骼缝隙蔓延,从手腕传至小臂,再蔓延至四肢百骸,真实得令人战栗——那不是魔气制造的虚幻痛感,而是皮肉与骨骼碰撞产生的、无法伪装的剧痛。

这痛感像一把锋利的刀,硬生生刺破了包裹意识的迷障,让她混乱的头脑有了一瞬的清明。

“仇人……他是仇人……”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试图用这认知锚定自己的本心。

眼前的人,是将她拖入这暗无天日崖底的罪魁祸首,是让她承受“贪嗔痴恨”四劫折磨的始作俑者,她怎么能对他产生“眷恋”?

疼痛在提醒她这份仇恨,可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却仍在与理智拉扯。

可魔气织就的罗网,从不只有一种颜色。

它像最狡猾的猎手,在察觉到强硬的扭曲手段被疼痛暂时阻隔后,竟陡然变换了形态——

收起了之前汹涌如潮水的攻势,转而用一种更隐秘、更温柔的方式,再次缠上她的灵魂,让她防不胜防。

那“爱念”不再是令人沉沦的暖流,而是化作了无数根细密冰冷的针,每一根针都带着近乎悲悯的温柔,悄无声息地刺向她灵魂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角落。

它不再试图用虚假的记忆蒙骗她,不再捏造那些从未发生过的温存,而是开始……放大她内心真实存在的、细微到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那些本是人性本能的反应,在魔气的操控下,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含义。

它精准捕捉到,方才她瞥见他嘴角溢出的暗红血迹时,目光那一闪而逝的、连她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滞涩——那本是看到他人痛苦时,人性本能的一丝不忍,却被魔气牢牢锁定,视作“心疼”的证据;

它捕捉到,她感知到他体内魔气与灵力剧烈冲突、周身气流紊乱时,那下意识屏住的呼吸——那本是对危险的本能警惕,是担心他失控后牵连自己的自保反应,却被曲解成“在意他安危”的证明;

它甚至捕捉到,在无尽恨意与恐惧的底层,那丝因偶然窥见他眼底荒芜、联想到他曾承受的孤独与背叛,而产生的、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那本是同为困境中挣扎者的一丝共情,是“兔死狐悲”的本能叹息,却被魔气视作“爱意”的萌芽,视作她内心早已动摇的铁证。

然后,它将这一切微不足道的、属于“人”的、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无限放大,染上浓墨重彩的“爱意”,像捧着一件珍宝般,血淋淋地捧到她意识的最前端,逼她直视,逼她承认,逼她无法逃避。

看啊,你并非全然恨他。

魔气在她识海中低语,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致命的蛊惑。

你这细微的在意,便是证据。

那声音如同淬了毒的蜜糖,甜腻的表象下藏着剧毒,一点点腐蚀她的理智,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承认吧,你心中有他。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让那道本就脆弱的防线,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痕。

这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折磨都更让她恐惧。肉体的痛苦尚可承受,可这种精神上的扭曲,却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自我。

它不是在强行植入陌生的情感,而是在她自己都未曾看清的心湖底泥中,强行翻找出些许微末的痕迹,然后指着那些痕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她:

看,这就是爱的萌芽,你早就对他动了心。

它让她怀疑自己的本心,让她觉得那些曾刻骨铭心的恨意都成了伪装,让她在自我否定的泥沼中越陷越深——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抗拒,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不是的!”

她在心里疯狂尖叫,声音嘶哑得像是要撕裂喉咙。

浑身冰冷得如同坠入冰窖,指尖泛出青白,连呼吸都带着寒意。那不是爱!

那只是同为沦落人的一丝兔死狐悲,只是对强大却又脆弱之物的本能怜悯,只是人性尚未完全泯灭时的一点共情!

她拼命想要否认,想要将那些被放大的反应从意识中剔除,可它们却像生了根的藤蔓,带着尖锐的倒刺,紧紧缠绕着她的思绪,挥之不去,越挣扎,缠得越紧。

可那被放大的细微波动,在她识海中不断回荡,与之前魔气强加的“眷恋”混合在一起,真假难辨,像一团混乱的线,让她再也理不清自己的内心。

她开始对自己产生前所未有的怀疑和厌恶——厌恶自己竟会对仇人产生“在意”,厌恶自己无法坚定地恨下去,更厌恶自己在魔气的操控下,连最基本的本心都变得模糊不清,像个连自我都没有的傀儡。

这怀疑,比恨意更消磨意志。

恨意尚能让人保持对抗的勇气,可怀疑只会让人不断内耗,让她连反抗的力气都在一点点流失;

这厌恶,多半是针对她自己的,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不致命,却能带来比疼痛更持久、更折磨人的痛苦。

云澜清晰地感知到她识海中这场无声的、比任何酷刑都更残酷的凌迟。

他与她之间因魔气存在着无形的连接,能“看”到她眼中迸发出的、针对自己的深刻厌弃——那眼神里满是自我鄙夷,像在看一个肮脏的叛徒;

能“感受”到她因无法分辨真实情感而濒临崩溃的颤抖——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连眼底的泪光都染上了绝望的色彩,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