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青瓷碎片被生生捏成齑粉，从她指缝簌簌落下，像一场迟到的雪。

（六）一碗血

山门处，丹药发放已至中段。

忽然，一个瘦小女童被挤出火道，额头磕在冰棱，血流如注。

她不敢哭，只用袖子擦血，越擦越脏。

李长青半跪，握住她手腕，取一只空碗，接血。

“疼吗？”

女童摇头，又点头。

李长青把血倒进丹鼎，投入一粒“回春散”，再炼一瞬。

鼎盖掀开，血雾蒸腾，凝成一枚赤色小丸。

“拿回去，给娘亲服下。告诉她——

今日你流血，明日便不再有人流血。”

女童捧着碗，愣愣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对着许青“咚”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跪，像推倒了第二块骨牌。

领到丹药的百姓，不再沿火道散去，而是自发聚拢，对着山门，对着许青，也对着那面灰火镜幕，齐刷刷叩首。

万人同跪，声如闷雷。

雪被震得浮起半寸，又落下。

（七）膝下之金

更鼓再响，已是亥时。

最后一份丹药发完，灰火镜幕缓缓熄灭。

李长青负手立于高阶，声音第一次拔高：

“诸位，跪也跪了，谢也谢了，现在——

起身！”

无人敢动。

“我让你们起身！”

灰火化作千缕，缠住每个人膝弯，生生把他们托了起来。

“记住，今日跪下去的膝盖，是为了明日站成城墙！

若他日青阳再敢以丹为刃，割你们血肉，就用这面城墙，撞碎它！”

风雪中，万余人缓缓站直。

他们眼里仍浑浊，却第一次映出一点光——

那光，叫“自己”。

（八）雪夜计数

人群散尽，山门合拢。

李长青独立阶前，脚下积雪已没过脚踝。

林安跑来，递上一册新簿：

“师兄，统计完毕——

共发回春散一万三千七百九十二粒，耗灵票十七万四千六百两，

百姓跪地时长，总计两个时辰零三刻，

灵影石同步观看人数——”

李长青抬手，示意不必念完。

他俯身抓起一把雪，捏实，随手抛向空中。

雪团炸成碎雾，被风吹回，打在脸上，像细小的耳光。

“十七万两，买一座北境的膝盖，贵吗？”

林安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李长青却已转身，袍袖猎猎，声音散在风里：

“不贵。

明日，该他们付利息了。”

（九）尾声·利息

同一时间，皇城司礼监。

太监总管手捧折子，一路小跑冲进御书房，尖声高喊：

“陛下——

北境急奏：百姓跪街，青阳赠丹，灵影石同步，民心沸反！”

龙案后，女皇提笔未落，朱砂已滴成一朵小小的血梅。

她望着折上那行字，轻轻笑了一声：

“李长青，你终于把‘民心’这枚子，摆上了棋盘。”

“传旨——

明日早朝，议‘丹税’，议‘跪礼’，议……

李长青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