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记忆篡改引发自我揭露(2 / 2)

圣殿星魂 圣殿星魂 7718 字 1天前

他猛地站起身,从卧室暗格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手提箱。打开,里面不是钞票,而是一些他从未想过会对自己使用的东西:高效能神经阻断剂(效果短暂,但能在关键时刻扰乱记忆编辑进程),几个一次性加密通讯器,还有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手枪——非致命,但能瞬间释放强电磁脉冲,瘫痪电子设备,包括“冥府之渡”这类精密仪器。

他换上深色的便服,将装备贴身藏好。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ip地址,和那张巡检报告照片里,在风中摇曳的紫色野花。

必须去那里。必须直面那个抹去了他记忆的“幽灵”。无论那里等着他的是什么。

他关闭所有系统,公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然后,他无声地融入门外城市更深的夜色之中,像一滴水汇入墨海。

夜晚的城郊,废弃工业区像一片被文明遗弃的骨骸地带。残破的厂房在稀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剪影,风穿过空洞的窗框和锈蚀的钢筋,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混合气味。

陈序将车停在几公里外,徒步潜入这片区域。他动作敏捷,充分利用阴影掩护,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多年养成的谨慎让他避开了几个可能设置监控的点位。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廓微动,捕捉着任何不自然的声响。

靠近那个坐标所示的防空洞入口时,他放缓了脚步。入口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废弃仓库升降台,半埋在地下,周围杂草丛生。那丛在照片里看到的紫瓣黄蕊的野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此刻看来,却像某种不祥的标记。

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只有荒凉和死寂。

但他能感觉到。一种被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蛛网,黏在他的后颈。

他没有从正面接近,而是绕到侧后方,找到一处破损的通风管道口。锈蚀的栅栏被他用工具无声地撬开。管道内狭窄,布满灰尘和黏腻的未知污渍。他匍匐前行,压抑着呼吸,肌肉紧绷。

管道尽头下方,隐约透来一丝微光。他小心翼翼地探头。

下面是一个经过改造的空间,与他记忆中早期简陋的“手术室”截然不同。中央摆放着一台明显是升级版、体积更大的“冥府之渡”系列机器,线路复杂,指示灯幽暗地闪烁。机器旁边,立着几个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中漂浮着冷却液和臭氧的味道。

一个穿着灰色连体制服的身影,背对着他,正站在主控台前,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

就是这里。就是这个人。

陈序屏住呼吸,计算着距离和角度。他必须一击制胜,在对方反应过来启动任何防御措施,或者再次对他使用记忆编辑之前。

他如同猎豹般从管道口无声跃下,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右手那把电磁脉冲枪瞬间抬起,瞄准了那台升级版的“冥府之渡”主机核心。扣动扳机。

“嗤——”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蓝色波纹扩散开来。升级版机器和周围的服务器机柜指示灯瞬间熄灭,嗡鸣声戛然而止。主控屏幕黑了下去。

那个灰色制服的身影猛地转过身。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三十多岁,男性,面容普通,没有任何显着特征,唯独那双眼睛,冷静得不像刚刚遭遇袭击。

陈序的枪口立刻转向他,左手握着的神经阻断剂蓄势待发。“别动。”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显得异常冰冷,“你是谁?”

灰色制服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露出一丝奇异的表情,像是……怜悯?

“陈博士,”男人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电子设备般的质感,“你还是来了。比预测模型晚了十七分钟。”

陈序的心沉了下去。对方预料到他会来。

“回答我的问题!”他低喝道,向前逼近一步,“你对我做了什么?那三分钟里,我看到了什么?”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你总是过于依赖技术,陈序。你以为‘冥府之渡’是通往真相的桥梁,却忘了,它本身也是最完美的谎言温床。”他的目光扫过那台被瘫痪的主机,“你以为瘫痪了它,就安全了?”

“目击证据是什么?”陈序死死盯着他,手指扣在扳机上,“我到底看到了什么,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清除?”

“你看到了你不该看到的东西。”男人缓缓说道,向前走了一小步,“一个……过程的终结。”

“说清楚!”

“例如,”男人的声音依旧平淡,“你是如何‘处理’掉那些……对客户构成威胁,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素材’的。”

陈序的瞳孔骤然收缩。“素材”?那是早期,在他技术还未完全成熟,客户要求又极为特殊时,他私下里对某些“目标个体”的隐晦称呼。那些被深度编辑、甚至可能被“封存”起来的人……

“你胡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但他强行压下,“我从未……”

“真的吗?”男人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编号s-77,那个掌握了某位大人物受贿证据的记者;编号t-113,那个试图勒索客户的商业间谍;还有更早的,那个在你技术试验阶段,因为操作失误而导致记忆永久性破碎的志愿者……他们都去了哪里,陈序?”

一段段被刻意尘封、扭曲、甚至覆盖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了锁链的野兽,猛地撞击着陈序的意识的牢笼。一些模糊的画面,扭曲的人脸,绝望的眼神,冰冷的触感……它们一直被“正常”的记忆层层包裹、掩盖,此刻却被男人话语的锥子狠狠凿开。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那些是意外……或者……他们已经……”他语无伦次,大脑一片混乱。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清晰地回忆起那些“素材”最终的去向。记忆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模糊不清。

“你擅长编辑记忆,也擅长编辑自己的良心。”男人的话语如同毒蛇,钻入他的耳膜,“但总有一些痕迹,是无法彻底抹除的。尤其是当你亲自‘处理’的时候。那天晚上,你只是偶然撞见了‘清理’现场,触发了你潜意识里最深层的防御机制——于是,你命令我,你的助手,同时也是你的‘保险丝’,清除了你那三分钟的目击记忆。”

助手?保险丝?

陈序猛地想起,在很久以前,他的确招募过一个极具天赋但也极度危险的助手,负责处理一些他不便亲自出面的“脏活”。但那段记忆……关于这个助手的样貌、名字、最终去向……同样是一片模糊的混沌!

“你……你是我曾经的助手?”陈序的声音干涩。

“曾经是。现在,我是你的看守,你的审判者,也是你的……复制品。”男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表情的东西,那是一种混合着嘲弄和悲哀的复杂情绪,“你害怕失控,害怕有一天技术会反噬自身,所以创造了我,赋予我监视你、在必要时采取极端措施(包括编辑你自身记忆)的最高权限。你把自己最黑暗、最不愿面对的一面,剥离出来,交给了我。”

他指了指那台被瘫痪的升级版机器,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编辑了我的忠诚,编辑了我的独立性,让我成为你完美的影子。但你也编辑了关于我的一切记忆,让你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活在‘我只是个技术服务提供者’的幻觉里。”

“直到你偶然目击了‘处理’过程,那个场景触动了被你强行压抑的真相。你无法承受,于是启动紧急协议,命令我抹去你的记忆。但这次操作,也意外地松动了你对我,对你自己黑暗面的记忆封锁。”

陈序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服务器机柜上。头痛欲裂,无数混乱的图像和声音在脑海里翻腾、咆哮。助手、处理、保险丝、复制品、黑暗面……这些词语像一把把钥匙,正在强行打开一扇扇他亲手锁死的门。

他看到了一些画面:昏暗的灯光,挣扎的人影,自己冷漠的侧脸,还有眼前这个“助手”执行命令时毫无波动的眼神……那个堆沙堡的小男孩,他记忆里被篡改的塑料铲颜色,那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客户的记忆,而是他自己某个被扭曲的童年片段?那些政客记忆中的重影,那些细微的异物感……都是他自身记忆被反复编辑、覆盖后留下的裂痕?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玩弄记忆,掌控一切。

原来,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在持续地、系统地编辑自己。

他才是自己最漫长、最深入、最残酷的“作品”。

“不……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世界天旋地转。他赖以生存的基石,他对自己认知的根基,正在寸寸碎裂。

那个自称他助手、复制品、看守的男人,静静地看着他崩溃,眼神里依旧没有波澜,只有一种程序执行到最后阶段的漠然。

“现在,‘清理’协议最终阶段,启动。”

男人轻声说道,从制服内侧取出一个很小的、类似神经接口的装置,贴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他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人类的情感,变得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陈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不是杀死他,那太便宜他了。是要彻底、永久地格式化他。将他变成一张白纸,或者一个只有基本生理功能的空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和恐惧。陈序猛地抬起左手,将那管高效能神经阻断剂狠狠扎向自己的脖颈!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

几乎在同时,他感觉到一股庞大、冰冷、不属于他自己的意识流,如同钢铁洪流,强行冲入了他的大脑!

“冥府之渡”的终极协议,无视物理瘫痪,通过助手这个“中继站”,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本身!

剧烈的撕扯感从灵魂深处传来。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的人格,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文件,开始疯狂地消散、碎裂。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变色、分解。

他在极致的痛苦中,看到了最后的幻象:

那个堆沙堡的小男孩,转过头来,手里握着一把天蓝色的塑料铲,对他露出了一个空洞的微笑。

然后,是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