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被押入囚牢的第三日,松了口。
铁牢石壁渗着潮气,霉味裹着他身上的酸臭,在狭窄空间里盘旋。
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铁栏杆,指甲劈了道缝,渗出血丝,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吐出“苏清月”三字时,喉结艰难地滚了滚。
林晚星正站在帅府回廊上。
指尖还沾着刚调配好的消毒水味,那味道混着后方医院特有的血腥气,贴在袖口,挥之不去。
沈墨寒攥着刚送来的供词,指腹把纸边捏得发皱。
“苏清月?”他声音平稳,可那双总含着暖意的眼,瞬间覆上冷霜,像冻住的湖面。
林晚星垂眸,指尖摩挲着袖口布料。
三天前的画面清晰如昨——苏清月提着竹篮来医院,油纸包着桂花糕,蹲在伤兵床边,眼眶泛红,柔声说“要与江城共存亡”,那模样,连护工都夸她心善。
“去城西码头。”沈墨寒语气决绝,率先迈步。
林晚星跟上,脚步轻快却沉稳,她知道,苏清月定在逃。
此刻,城西码头的蒸汽轮正鸣长笛。
白色水汽裹着煤烟味,在晨光里散开,模糊了远处的江面。
码头上人来人往,士兵扛着弹药箱匆匆而过,商贩推着小车叫卖,唯有苏清月一行人,格外扎眼。
苏清月穿素白旗袍,领口绣着细碎兰花,珍珠项链贴在颈间,走一步,珠子就轻轻撞出脆响。
她被一群穿长衫的文人围着,手里攥本烫金封面的《清月吟》,嘴角噙着浅笑,时而点头回应夸赞,时而抬手拢拢鬓发,温婉得像幅画。
“林小姐?您怎么来了?”
看见林晚星,苏清月的笑僵了半秒,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又瞬间被柔弱取代。
她提起裙摆上前,声音软得像棉花:“江城危急,我想着去南方筹物资,也好帮沈帅和你分担些……”
“筹物资?还是投张督军?”林晚星的话轻轻落下。
周围的议论声猛地停了,连蒸汽轮的轰鸣都像远了些。
苏清月的脸“唰”地白了,像被抽走所有血色。
她手指猛地攥紧诗集,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几乎要破。
“晚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往后退半步,眼眶瞬间红了,“我怎会投张督军?他打江城,我恨都来不及……”
“你心里想的,我听得很清楚。”
林晚星抬眼,目光直直锁住她,一字一句“念”出来:“只要上了船,就能摆脱沈墨寒和林晚星,到张督军那里,凭着我知道的布防,定要让他们尝遍苦头,不得好死。”
人群彻底静了。
文人们面面相觑,脸上的敬佩慢慢变成惊愕,有人悄悄往后退,拉开距离。
苏清月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旗袍上,晕开小水渍:“你血口喷人!林晚星,你就是嫉妒我得大家信任,故意编瞎话污蔑我!”
她往人群里躲,想要求援,却没人再上前。
“污蔑?”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哭腔,像颗石子砸进死寂。
人群分开,春桃走了出来。
她穿粗布衣裙,头发梳得整齐,手里举着块碧绿色玉佩,红绳都褪了色,手因为激动而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