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姥姥正坐屋院门口的小马扎上织毛衣,线团在膝头滚来滚去。
她这会织着虽然早,但架不住英国太远了,她织完了,再等着邮寄过去,几个月都过去了。
听见院里的动静抬头,看见顾从卿和刘春晓的瞬间,手里的毛线针“啪嗒”掉在地上,线轴轱辘轱辘滚到顾从卿脚边。
“豆包……春晓?”周姥姥揉了揉眼睛,像是不敢信,再开口时声音都带了颤,“你们……你们咋回来了?”
她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踉跄了一下,被顾从卿赶紧扶住。
“死孩子!回来不知道提前捎个信?
你妈早上还说给你寄点香肠,这倒好,人直接站跟前了!”
嘴上数落着,眼泪却顺着皱纹往下淌,抬手在顾从卿胳膊上拍了两下,又拉过刘春晓的手摸了摸:“瘦了点,是不是在那边没吃好?
快进屋,快进屋。”
周姥姥手忙脚乱的要给他们倒水,被刘春晓按住:“姥姥我来,您歇着。”
“你瞅瞅,”周姥姥眼圈还红着,嘴角却咧开了,“豆包这眉眼,比去的时候沉稳多了。
春晓这头发留长了,更俊了。
真是长大了,出去一趟,连说话都带了点洋味儿。”
顾从卿把行李往墙角挪了挪,笑着问:“姥爷呢?
又跟李大爷他们杀棋去了?”
“可不是嘛,”周姥姥往灶房走,要去烧水,“天不亮就揣着棋盘出去了,说今天非得赢回上次输的那瓶二锅头。
等他回来瞧见你们,保准乐得后牙都能看见。”
她掀开锅盖,里面还温着早上的玉米粥,“先喝点水垫垫,我这就去买肉,晚上包饺子!”
“姥姥别忙,”刘春晓跟过去,“我们带了吃的,再说刚回来,简单吃点就行。”
“那哪行?”
周姥姥瞪了她一眼,手里却拿起围裙系上,“三年没回家,第一顿就得吃热乎的!
你等着,我叫你姥爷过来帮忙,他离得近。”
正说着,门外传来咳嗽声,姥爷背着手走进来,看见屋里的人,手里的棋盘“哐当”掉在地上:“这……这是……”
周姥姥在屋里喊:“老东西,你外孙回来了!
还愣着干啥!”
姥爷这才反应过来,几步冲进屋,一把抓住顾从卿的胳膊,手抖得厉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姥姥把菜篮子拿出来,挎在胳膊上,“我和你姥爷去买菜,你俩在家歇着。”
刘春晓上前要去拿菜篮子,“姥姥,我和从卿跟你们一起去。”
周姥姥看向两人:“你们刚下飞机,骨头都快散架了,歇着去!
买肉买菜这种事,有我跟你姥爷呢,闭着眼都能买回来!”
周姥爷已经揣着钱往外走,回头冲两人摆手:“安心歇着,好好睡一觉,保准让你们闻着香味醒!”
老两口一个在前头快步走,一个在后头念叨着“得买后腿肉,包饺子香”,身影很快消失在胡同口。
顾从卿看着他们的背影笑,转身拉着刘春晓往自己那间房走。
推开门时,两人都愣了愣——炕上的褥子叠得方方正正。
窗台上摆着两盆绿植,叶片油亮,显然是常有人浇水。
连他书桌上的台灯,都擦得干干净净,插着电,一按开关就亮了暖黄的光。
“肯定是姥姥常来收拾。”
刘春晓伸手摸了摸炕沿,一点灰都没有,“你看这被角,都晒得有太阳味儿了。”
顾从卿打开衣柜,见里面挂着几件干净的家常衣裳。
他拿起件灰色的背心换上,又给刘春晓找了件浅蓝色的背心:“换身舒服的,睡会儿。”
两人简单洗漱完,躺在炕上时,才觉出浑身的乏。
刘春晓往顾从卿身边靠了靠,眼皮越来越沉。
“还是家里的炕好……”
她嘟囔了一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顾从卿侧头看她,见她眉头舒展,嘴角还带着点笑,想必是梦到了什么顺心的事。
他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自己也闭上眼——连日的紧绷、长途的奔波,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踏实的睡意。
阳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慢慢随着日头移动。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鸽哨声。
不知过了多久,刘春晓被一阵香味馋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顾从卿正看着她笑。
“醒了?姥姥在厨房剁馅儿呢,锅里好像还炖着肉,香不香?”
她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浓郁的肉香混着葱姜味,顿时清醒过来:“香!”
说着就要起身,被顾从卿按住:“再躺会儿,还早呢。
姥爷刚回来,说买了两斤排骨,正跟姥姥念叨着要给你炖汤。”
刘春晓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隔壁灶房传来“咚咚”的剁馅声,还有姥姥时不时的数落:“你这刀工不行,馅儿得剁得细点……”
顾从清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心里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