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雨淅沥,敲打着六扇门值房的窗棂,带来一丝湿冷的寒意。
凌无双放下手中刚核对完的、从工部军器监调来的物料记录册,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连日来,她白天要处理六扇门的日常事务,应对各方或明或暗的关注,晚上还要抽空与司徒岸派来的心腹核对军械案的线索,身心俱疲。
然而,比公务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那两位位高权重的男人之间,愈演愈烈、近乎幼稚的争斗,以及他们投射在她身上的、过于炽热的目光。
靖王萧景宏的热情,如同北境的烈日,直接、猛烈,毫不掩饰。
他似乎完全无视了朝堂上因他而起的波澜,也忽略了她与司徒岸那半公开的关系,依旧以“故友”的身份,频频向她示好。
今日差人送来几盒御寒的极品银霜炭,言称京城湿冷,莫要冻着;
明日又遣亲兵捎来一匣子北境特产的、据说能安神补气的雪参,叮嘱她查案辛苦,注意身体。
礼物不算特别贵重,却都透着细致入微的关切,带着他特有的、不容拒绝的霸道温暖。
这份源于童年情谊的关怀,若在平常,凌无双会感念于心。
可如今,在军械案疑云笼罩、朝局微妙之时,萧景宏这般毫不避嫌的举动,无疑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每一次靖王府的人出现在六扇门,都会引来无数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她若收下,恐落人口实,让人以为她与靖王关系匪浅,甚至可能影响她对军械案的客观判断;
她若断然拒绝,又显得不近人情,辜负了故人一片心意,更可能激化萧景宏与司徒岸之间的矛盾。
她试着委婉地推拒过一两次,但萧景宏要么哈哈一笑,以“区区薄礼,何足挂齿”带过,要么便摆出受伤的神情,质问她是否当了京城官,便忘了边关的同袍之谊,让她无可奈何。
这份热情,如同温暖的沼泽,让她深陷其中,进退两难。
而与萧景宏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司徒岸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幼稚。
自从北大营回来后,司徒岸并未就那日之事与她有过任何直接的交流。
他依旧会与她商议公务,尤其是军械案的进展,语气专业,条理清晰。但凌无双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屏障。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会“顺路”给她带些点心,或是在她熬夜时,默不作声地让秦风送来一碗热腾腾的羹汤。
在有限的几次碰面中,他看她的眼神,也少了以往的温存与不易察觉的宠溺,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和……一种让凌无双想发笑的、类似于赌气的冷淡。
更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司徒岸与萧景宏在朝堂上、在军务中的那些幼稚较量,消息总会通过各种渠道,或多或少地传到她耳中。
听到那位素来以智计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着称的司徒丞相,竟然会为了给靖王派系的官员找点不痛快,而刻意拖延公文;
听到他竟然会亲自去指点西大营如何针对北大营布防……凌无双除了扶额叹息,实在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男人,平时算计起国家大事、各方势力来,何等的老谋深算,运筹帷幄?
怎么一遇到萧景宏和她的事情,就变得如此……孩子气?
他难道不知道,他越是这般反应,越是显得他在意,反而正中萧景宏下怀吗?
这日傍晚,雨势稍歇。
凌无双处理完手头公务,想着军械案中几处存疑的账目,便带着卷宗去了丞相府。
有些细节,她需要与司徒岸当面核对。
书房内,烛火通明。
司徒岸正伏案疾书,听到通报,头也未抬,只淡淡道:“凌大人稍坐,待本相处理完这份急报。”
凌无双依言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将卷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司徒岸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烛光在他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明明是一副清雅出尘的模样,谁能想到他私下里会做出那般幼稚的举动?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司徒岸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凌大人为何叹气?可是案情遇到了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