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原来我们都姓“家”(2 / 2)

“强哥,这……这不行,我……”女孩吓得连连后退,脸涨得通红。

王强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你说过你不敢。但你现在回来了,你敢站在这里,就比谁都有资格点这第一把火。这光,不光是照亮回家的路,更是照亮咱们心里那点不敢的黑!”

女孩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火炬,一步步走向守灯亭。

当她用那颤抖的火苗,引燃石台上那盏巨大的豆油灯时,熊熊的火焰冲天而起,映亮了她挂着泪痕却无比坚定的脸。

全场肃立。

不知是谁起的头,悠扬而熟悉的《茉莉花》旋律,在打谷场上空回荡起来。

从几个人的轻声哼唱,到全村人的齐声合唱,歌声穿过麦田,飘向远方。

人群的角落里,一直默默跟拍的老康,按下了他那台老式胶片相机的最后一次快门。

胶卷用尽,光影在底片上完成了最后的交错。

这一次,那三个麦田里的少年身影,陈景明、李娟、王强,再度浮现,清晰得如同昨日。

与此同时,一场奇特的“直播”正在进行。

返乡教师小陆,在守灯亭旁架起了一台老旧的短波电台,她将其命名为“无声直播”。

不架设任何摄像头,不连接互联网,仅仅通过短波信号,向全国范围内的未知听众,传递着梨树村最真实的环境音。

信号的覆盖范围内,数百名戴着耳机的听众,在喧嚣的城市里,听见了风吹过麦浪的呼啸,听见了孩童在打谷场上的嬉闹,听见了老人坐在门槛上悠长的咳嗽,听见了守灯亭里豆油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爆响。

几天后,一封手写的信件寄到了梨树村村委会。

信来自一位退休的语文教师,他写道:“我听了你们的‘直播’。这才是真正的中国声音,它不是被精心编排的朗诵稿,是生活本身在呼吸。谢谢你们。”这封信后来被周立民收录,辗转编入了一本中学课外读本。

周立民最终还是留下了。

他搬进了村小学一间闲置的宿舍,在门口挂上一块手写的木牌:“文化顾问,免费咨询。”他脱下了穿了半辈子的西装皮鞋,换上了和村民一样的粗布衫,每日拄着拐杖,在田间地头,用一个录音笔,记录着那些即将消逝的口述史。

有人不解地问他,一个当过副县长的人,为何要窝在这山沟里。

他只是指着不远处那座古朴的守灯亭,轻声说:“我这辈子,签批拆过太多房子,却从没亲手建过一个,能让人心甘情愿回来的地方。现在,我想试试。”

一个深夜,他独自在亭中为油灯添油。

望着那跳动的火焰,他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对着空无一人的亭子,用已经生疏的乡音,轻声唤出了自己的乳名:“娘……我是拴柱……我回来了。”

夏至前夕,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

陈景明再次来到妹妹的坟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轻轻放下一束从田里新抽穗的、还带着清香的野麦花。

晚风拂过,整片麦田掀起绿色的波浪,沙沙作响,仿佛是对他无声的慰藉与回应。

他仰起头,梨树村的夜空格外清澈。

星空之下,守灯亭那一点橘黄色的光,与漫天星辰交相辉映,仿佛在进行一场亘古的对话。

远处,李娟的临时课堂里传出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她在教他们念一首自己新编的童谣:

“我家住在梨树口,门前有灯照老柳;莫问儿郎何处去,喊声乳名就回头。”

千里之外,深圳。

一间灯火通明的出租屋里,一个男人正对着电脑屏幕疯狂敲击着代码。

他忽然停下手,烦躁地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光怪陆离的城市霓虹。

不知为何,他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乡愁,竟鬼使神差地,对着窗外空无一人的夜色,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

“狗剩……你还好吗?”

刹那间,远在梨树村守灯亭里的那盏灯火,似乎被晚风吹动,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闪了一下。

麦收的季节终于到了,金色的浪潮席卷了整个梨树村。

这是一场盛大的节日,所有人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与汗水里。

碾过麦子的打谷场,还残留着阳光和作物的香气。

麦收后第三天,村里的喧嚣渐渐平息,一切都回归了夏日应有的宁静。

陈景明正帮着村支书捣鼓那台时好时坏的老旧广播设备,打算把线路彻底检修一遍。

他刚刚接好一根线头,刺啦的电流声过后,大喇叭忽然清晰了起来。

一个略显紧张的陌生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通知,梨树村全体村民请注意,接上级单位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