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圈瞬间红了。
她想起了昨夜,自己也是这样,抱着发烧啼哭的孩子,在无人的客厅里绝望地走了一整夜。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路人都惊愕的举动。
她从脖子上扯下那张象征着身份与价值的工牌,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撕成两半,然后狠狠地贴在了那块映出她含泪双眼的亚克力板上。
“今天,老娘也‘无效’一回!”她哑着嗓子低吼。
这张照片在半小时内疯传网络。
#我们不是数字#的话题,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冲上了热搜榜首。
风暴眼中心的陈家村,却异常平静。
小周警员又一次接到了上级指令,前来“取证”。
他对着那些空无一物的白纸和二维码拍了照,程序性地记录在案。
临走前,他鬼使神差地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掏出手机,也悄悄扫了一个码。
耳机里,是一个粗粝的、带着浓重乡音的男声,在嘈杂的工地下,偷偷对着手机话筒说:“娘,我想你了……我在这边,都挺好的。”
小周闭上眼,站了很久。
回到派出所,他将刚刚拍摄的“证据”照片,拖入了回收站,点击了“永久删除”。
县政府终于坐不住了。
一名干部被派来约谈李娟,措辞严厉,称“此类可能引发不稳定因素的民间活动必须立即停止”。
李娟没有争辩,也没有反驳。
她只是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新的录音。
那是她在村小课堂上录下的。
十个孩子用稚嫩的声音,七嘴八舌地齐声说着:“老师,我爸爸也半夜叹气。”“我妈妈说她不想活了。”“他们以为我睡着了……”
稚嫩的童声像一把最柔软的利刃,刺破了官员所有公式化的说辞。
他沉默地听完,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三天后,一封盖着红章的公函送到了村委会——县文化馆正式邀请“失落名字档案展”入驻,并承诺提供专业场地与基础运维资金。
胜利来得如此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
李娟没有立刻答应。
她把所有村民召集到那片刚奠基的新校舍空地上,开了一场投票会。
最终的决议全票通过:“可以进馆,但锅炉房必须保留——那是我们的根。”
深秋的夜,锅炉房里燃起了篝火,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众人围着火堆烤着红薯,焦糖的香气和泥土的气息混在一起,温暖而踏实。
“你们听……”一直安静地用手指感受着火光温度的小林忽然抬头,“墙……又在响了。”
所有人瞬间屏息。
果然,一阵细微的、如同春蚕食叶的刮擦声,从那面档案墙背后传来。
陈景明第一个站起身,走过去。
这一次,墙面上浮现的不再是冰冷的青色数据。
一行行彩色的、如同极光般流动的文字,温暖而柔软地亮了起来。
【谢谢你记得我。】
【原来……我可以哭吗?】
【我还活着。】
【……】
微光持续了近十分钟,渐渐隐去,仿佛一场温柔的梦。
陈景明拿出手机,屏幕上,《心跳清单》那个匿名网站的后台播放量,刚刚跳过了“”的数字。
最新一条评论,来自一个id:“魏某人”。
评论只有一句话:“也许,清零之前,该先清算。”
陈景明收起手机,抬头望向窗外漫天的星斗。
远处,一列晚点的绿皮火车正轰隆隆地穿过沉睡的麦田,车厢窗口透出一点点微光,映出无数张低头看着手机的脸。
也许,他们都在读着同一段话:“哥,你说等我好了,就带我去上海看灯。”
他收回目光,轻声对自己说:“废纸也能点灯,只要有人肯燃。”
夜深了,锅炉房的炭火渐渐熄灭,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被照亮。
李娟站起身,开始着手整理今天下午村民们新送来的一批捐赠物,那里面混杂着旧书、老照片,以及一些她还来不及细看的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