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没准备好松手。
一旦松手,他们就会从好不容易爬上的台阶上,重重摔下去。
她颤抖着点燃了那支烟,辛辣的烟雾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夺眶而出。
她拿出手机,在泪眼模糊中,拨通了那个她最不想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她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郑会长,我想和你谈谈。”
与此同时,本市最火的一档民生节目直播间里,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了。
厨师老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厨师服,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主持人温和地问他,为什么在被国营饭店开除后沉默了近三十年,今天却愿意站出来。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水光,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以前是怕,怕没了一口饭吃,怕家里人跟着我抬不起头。现在……现在不怕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想告诉当年开除我的那位领导,你说我不懂规矩,可谁来管管你们心里的鬼?”
镜头给了他布满老年斑的手一个特写。
那双手掌心,有一道深刻而陈旧的疤痕——那是三十年前,他被冤枉时,失手打碎托盘,被瓷片划伤的。
“我不是什么英雄,”他喃喃地说,“我只是个想好好做菜,凭本事吃饭的普通人。”
视频在两小时内,播放量突破百万。
评论区被同一句话刷了屏:“我们都是老李。”
陈景明再次回到了那座名为“记忆窖藏”的桥洞。
他曾经的下属,如今的白帽黑客阿哲发来一条加密信息:“警告:市政数据平台监测到异常ip溯源,目标锁定在你昨晚使用的小区公共wifi。他们动用了专业力量。”
陈景明面无表情地拔下u盘,将备用硬盘里的所有数字痕迹彻底格式化,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
上面是用笔写下的七个名字和他们各自家属的联系方式——那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原始的保险。
他正准备离开,那个熟悉的拾荒老人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塞到他手里。
“小伙子,快走!物业门口堆了一大堆你们家的东西,说是门禁卡失效了让你们自己去捡。最上面这个,还冒着烟呢。”
陈景明低头,那是一张被烧得焦黑卷曲的“金鼎会所”会员卡,曾经烫金的logo已经模糊不清。
他接过那张尚有余温的卡片,用拇指轻轻抚过烧焦的边缘,低声说:“火能烧掉名字,但烧不掉债。”
深夜,陈景明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江边长椅上。
他打开手机相册,静静地看着那张在水泥地缝隙里顽强生长的野麦照片。
他尝试着再次启动那种能力,凝神望向江对岸灯火辉煌的陆家嘴。
一瞬间,整座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森林,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张光怪陆离的巨脸。
每一扇亮着灯的窗口,都不再是冰冷的玻璃,而是一个个浮动挣扎的词条:“怕输”、“装睡”、“想逃”、“梦见麦地”。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水腥气的江风。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
再睁开眼时,那种过载般的“标签共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不再是读取那些标签,而是第一次,真切地听见了它们崩解的声音。
在他随身的背包深处,一封早已写好却未寄出的信静静地躺着。
信纸的第一行写着:“娟子,我不是要毁掉我们的生活,我是想让它真正开始。”
风暴中心的金鼎会所里,郑雅文在目睹了厨师老李那段视频引爆全网舆论后,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意识到,纯粹的权力和暴力,已经无法压制这场由陈景明点燃的野火。
这不再是邻里纠纷,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舆论战争。
她拿起另一部从未在公开场合使用过的加密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声音冷得像手术刀:“我要找一个人。一个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鬼话讲成神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