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腾假古董的我,栽在同福盘丝洞(2 / 2)

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11995 字 13小时前

我偷偷环视桌上的人。

佟湘玉神色如常,小口喝着汤。

老白殷勤地给邢捕头夹菜。

郭芙蓉和吕秀才又开始斗嘴。

莫小贝把不爱吃的青菜偷偷扔到桌下。

李大嘴埋头苦干,吃了三碗饭了。

祝无双安静地坐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每个人看起来都正常。

可越正常,越他妈不正常!

这鬼地方,每个人都像戴着面具。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邢捕头打了个饱嗝,拍拍屁股走了。

我赶紧起身想溜回房间。

“王老板——”佟湘玉叫住我,笑吟吟的,“晌午头,日头毒,不如喝杯茶,解解腻?”

我看着她那双精明的眼睛,知道这茶不是好喝的。

但没法拒绝。

“掌柜的客气了。”

她引着我走到柜台旁的一张小桌边坐下,亲手沏了壶茶。

茶香袅袅,是劣质的茉莉花味,冲鼻子。

“王老板做啥生意的呀?”她给我斟了一杯,状似随意地问。

“小本买卖,倒腾点山货。”我谨慎地回答。

“山货好啊,”她抿了口茶,“就是这兵荒马乱的,路上不太平吧?”

“还成,小心点就是了。”

“可不是嘛,”她叹了口气,“这年头,走路都得留神,说不定就撞上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

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

我端着茶杯的手稳住了,没抖。

不能慌。

“掌柜的说的是。”我附和道。

“说起来,”她话锋一转,“王老板这趟来,是寻亲?还是访友啊?”

“就是路过,歇歇脚。”

“哦——”她拉长了声音,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我还以为,你是为那件事来的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件事?

哪件事?

她知道了?

我强作镇定:“掌柜的说的……是哪件事?”

她笑了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就是……贵妃墓那档子事儿啊。”

咔嚓。

我好像听见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断了。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手脚冰凉。

她知道了!

她怎么知道的?

看着我瞬间煞白的脸,佟湘玉满意地靠回椅背,慢悠悠品着茶:“瞧把你吓的,放心,这儿没外人。”

我喉咙发干,声音嘶哑:“你……你到底是谁?”

“我?”她挑眉,“我就是个开店的。不过呢,消息比一般人灵通点。”

她放下茶杯,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

是个“风”字。

风?

什么意思?

江湖暗号?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掌柜的,明人不说暗话,”我定了定神,“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她擦掉桌上的水渍,“就是好奇,那罐子里,装的真是贵妃娘娘的骨灰?”

我心跳如鼓:“不是骨灰。”

“那是什么?”

“是……是陪葬的珠宝。”我豁出去了,赌她贪财。

果然,她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哦?值钱吗?”

“价值连城。”

她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东西放在你那儿,不安全。”

“掌柜的有何高见?”

“我这儿有个地窖,隐蔽得很,”她压低声音,“可以先帮你保管。”

保管?

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心里冷笑,面上为难:“这……太麻烦掌柜的了。”

“不麻烦,”她笑得更深,“都是自己人嘛。再说了,邢捕头好像对那罐子挺上心的,万一他杀个回马枪……”

她在威胁我。

赤裸裸的威胁。

可我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就……有劳掌柜的了。”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好说,”她站起身,“今晚子时,地窖见。记住,一个人来。”

看着她扭着腰肢走向后厨的背影,我坐在原地,浑身发冷。

这女人,太可怕了。

她不仅要钱,恐怕还想吞了东西,顺便把我捏在手里。

今晚子时,怕是场鸿门宴。

浑浑噩噩回到房间,我插上门(虽然那破插销屁用没有),坐在床上,盯着床底下那个包袱。

贵妃娘娘的珠宝?

屁!

那罐子里,除了香炉灰,就只有一张纸条。

一张写着藏宝地点的纸条。

真正的宝贝,早就被我先一步转移了。

这罐子,就是个烫手山芋,一个钓蠢鱼的饵。

本来想利用同福客栈躲过风头,再把线索卖给下一个接头的。

没想到,惹上一身骚。

佟湘玉,邢捕头,还有那个神神叨叨的郭芙蓉……

这潭水,比我想的深。

现在咋整?

真把罐子给佟湘玉?

那娘们儿精得流油,发现是空的,能饶了我?

不给?

她转头就能把我卖给邢捕头。

左右都是死。

操他大爷的!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窗外日头偏西,光线变得昏黄。

大堂里隐约传来算盘声,还有佟湘玉指挥伙计打扫的动静。

一切听起来那么日常。

可我知道,底下暗潮汹涌。

得想办法脱身。

硬闯肯定不行。

这客栈里,老白会点穴,郭芙蓉会那什么“排山倒海”,李大嘴力气大,连那个瘦鸡似的吕秀才,逼急了都能跟你之乎者也半天。

只能智取。

智取?

我他妈一个挖坟掘墓的,跟这帮人精玩脑子?

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正一筹莫展,又有人敲门。

“王老板在吗?”是吕秀才的声音。

他又来干什么?

我没好气地拉开门。

吕秀才站在外面,手里拿着本书,一脸严肃:“王老板,小生有一事请教。”

“请教?”我莫名其妙,“请教什么?”

他走进来,关上门,压低声音:“王老板是关外人,可曾听说过……《九阴真经》?”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九阴真经》?

这书呆子脑子被门挤了?

“吕先生,我就是个倒腾山货的,不懂你们江湖上的事。”

“非也非也,”吕秀才摇头晃脑,“据小生考证,《九阴真经》并非武功秘籍,实乃前朝一位大儒所着之经济学着作,专论通货紧缩与市场需求之关系……”

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还在滔滔不绝:“……故小生推断,王老板怀中那物,看似寻常,实则暗合易数,内含乾坤,或与这经济之道有莫大关联……”

我盯着他,心里警铃大作。

这秀才,是真傻?

还是装傻?

他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

“吕先生,”我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眯起眼睛,凑得更近,声音更低:“王老板,那罐子,是个假的吧?”

我心脏骤停了一拍。

操!

连他都看出来了?

我这演技有这么差吗?

“你……你胡说什么!”

“王老板不必否认,”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小生虽不才,却也读过几本杂书。观那罐子釉色、款识,虽仿得精巧,却非前朝官窑真品。若小生所料不差,此乃‘做旧’之物,时日不超过三月。”

我目瞪口呆。

这书呆子……有点东西啊!

他说的全对!

这罐子就是个高仿品,我拿来掩人耳目的。

“你……”

“王老板不必惊慌,”他摆摆手,“小生对此物来历并无兴趣。只是提醒王老板,掌柜的……并非易与之辈。与之交易,无异与虎谋皮。”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这秀才可能没看起来那么傻。

“吕先生有何高见?”

他看了看门外,确认没人,才低声道:“今夜子时,后院井边。或许……有条生路。”

说完,他不再多言,拿着那本破书,摇头晃脑地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屋里,心乱如麻。

吕秀才?

后院井边?

生路?

这他妈又是哪一出?

一个佟湘玉还不够,又来个吕轻侯?

这同福客栈,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蜘蛛网,越挣扎,缠得越紧。

夜幕终于降临。

七侠镇华灯初上。

同福客栈的大堂里点起了灯,人声嘈杂,吃饭的、住店的,闹哄哄一片。

我躲在房间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子时越来越近。

是去地窖见佟湘玉?

还是去井边等吕秀才?

或者……干脆跳窗跑路?

窗外就是后院。

不高,跳下去应该摔不死。

但下面黑漆漆的,谁知道有什么。

万一扭了脚,更是任人宰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堂渐渐安静下来。

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已经二更天了。

子时快到了。

我咬咬牙,做出了决定。

赌一把!

就赌吕秀才那个书呆子,比佟湘玉那母老虎靠谱点!

我把罐子从床底下掏出来,用块破布包好,系在背上。

轻轻拉开房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尽头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蹑手蹑脚地下楼。

大堂里只点着一盏小灯,伙计们大概都睡了。

柜台后面没人。

我屏住呼吸,溜向后门。

后院很安静。

月光如水,洒在井台上。

井边站着个人影,穿着长衫,果然是吕秀才。

他看见我,招了招手。

我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吕先生,生路在哪儿?”

吕秀才没说话,指了指井里。

我探头一看,井里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见:“什么意思?”

“下去。”吕秀才言简意赅。

“下井?”我差点喊出来,“你疯了?下面是水!”

“非也,”吕秀才摇头,“井下有暗道,通往外镇。”

暗道?

我狐疑地看着他。

这书呆子的话能信吗?

别是佟湘玉设的套吧?

正当我犹豫不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哟,大半夜的,二位好雅兴啊,在这儿赏月呢?”

佟湘玉!

她怎么来了?

我猛地回头,只见佟湘玉带着老白和郭芙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老白手里拿着棍子,郭芙蓉摆出了那什么“排山倒海”的起手式。

完了!

被包饺子了!

吕秀才倒是不慌不忙,冲佟湘玉拱了拱手:“掌柜的深夜不睡,所为何事?”

佟湘玉皮笑肉不笑:“这话该我问你们吧?吕大秀才,你勾搭外乡人,想干什么?”

“掌柜的误会了,”吕秀才淡定地说,“小生只是与王老板探讨一下井水的酸碱性对农作物生长的影响。”

我:“……”

郭芙蓉:“噗——”

老白:“秀才,你扯谎能扯圆点吗?”

佟湘玉没理他,目光锐利地盯住我:“王老板,东西呢?”

我知道瞒不住了,把心一横:“东西可以给你,但你得放我走。”

“成交。”佟湘玉很干脆。

我解下背后的包袱,递过去。

佟湘玉使了个眼色,老白上前接过,打开检查。

他摸了摸罐子,又掂了掂分量,脸色一变:“掌柜的,空的!”

佟湘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王老五,你耍我?”

我后退一步,靠在井沿上:“掌柜的,明人不说暗话,真东西早就不在我这儿了。这罐子,就是个幌子。”

“真东西在哪儿?”佟湘玉逼近一步,声音带着杀气。

“在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我强作镇定。

“搜!”佟湘玉下令。

老白和郭芙蓉上前要抓我。

吕秀才突然挡在我面前:“掌柜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佟湘玉眯起眼:“吕轻侯,你果然有问题。”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后院墙头上,突然冒出几个人影,黑衣蒙面,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

“都不许动!把东西交出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喝道。

劫匪!

真他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下彻底乱套了!

佟湘玉脸色一变:“你们是什么人?”

“少废话!贵妃墓里的东西,交出来!”

老白和郭芙蓉立刻摆出防御姿态,把佟湘玉护在身后。

吕秀才也吓了一跳,往我这边缩了缩。

我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机会!

趁乱跑!

我猛地转身,就想往井里跳。

管他下面是不是水,总比落在这些人手里强!

就在我一条腿跨进井口的瞬间,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回头一看,是吕秀才!

他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像个文弱书生!

“王老板,别急,”他冲我诡异一笑,“戏还没完呢。”

我懵了。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劫匪、客栈伙计、书生……全都搅和在一起了!

墙头上的劫匪等得不耐烦,纷纷跳下院子,围了上来。

老白和郭芙蓉跟他们打在一起,棍影掌风,呼呼作响。

佟湘玉躲在后面,大声指挥:“展堂!攻他下盘!小郭!左边!对!排他!”

吕秀才却拉着我,退到角落:“吕先生,这……”

我完全糊涂了。

“别出声,”他低声道,“看好戏。”

只见混乱中,一个劫匪瞅准空子,一刀劈向佟湘玉!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突然,一直躲在厨房门口看热闹的李大嘴,像颗炮弹一样冲出来,撞开那个劫匪!

动作快如闪电,根本不像个胖厨子!

劫匪被撞得飞出去,摔在地上,蒙面巾掉了,露出一张疤瘌脸。

佟湘玉惊魂未定,指着李大嘴:“你……你会武功?”

李大嘴挠挠头,憨厚一笑:“俺就是力气大了点。”

另一边,老白和郭芙蓉配合默契,很快放倒了几个劫匪。

但劫匪人数占优,又有钢刀,渐渐占了上风。

老白胳膊被划了一下,鲜血直流。

郭芙蓉也气喘吁吁:“不行了!顶不住了!”

老白喊道,“掌柜的!快叫救兵!”

佟湘玉急得跺脚:“这大半夜的,上哪儿叫救兵去!”

一直沉默的吕秀才,突然叹了口气:“唉,还是要我出手啊。”

他整了整衣衫,走上前,对着那群劫匪,清了清嗓子。

然后,开口吟道:“子曰:君子不器!尔等手持利刃,欺凌妇孺,岂是君子所为?还不速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劫匪们愣了一下,继而哄堂大笑:“哪来的酸秀才!滚开!”

吕秀才不慌不忙,继续吟诵:“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尔等……”

他越念越快,声音抑扬顿挫,像某种咒语。

奇怪的是,那些劫匪听着听着,动作开始变得迟缓,眼神迷茫起来。

手里的刀也拿不稳了,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老白和郭芙蓉趁机上前,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劫匪都捆了起来。

我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功夫?

言灵术?

战斗结束,院子里一片狼藉。

佟湘玉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劫匪,又看看吕秀才,眼神复杂:“秀才,你……”

吕秀才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掌柜的,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他又看向我:“王老板,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真东西的下落了吧?”

我看着他,又看看佟湘玉,再看看地上那些劫匪,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我他妈就是个倒腾假古董的,怎么就卷进这种破事儿里了?

“真东西……”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镇外土地庙,神像底下。”

吕秀才和佟湘玉对视一眼。

“很好,”吕秀才点头,“多谢王老板坦诚。作为回报,我们可以送你安全离开七侠镇。”

“你们……到底是谁?”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吕秀才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写着一个“风”字。

和佟湘玉白天写的一模一样。

“风媒,”吕秀才淡淡道,“江湖耳目而已。”

佟湘玉接口:“我们盯上贵妃墓这东西很久了。谢谢你,王老板,帮我们钓出了这帮蠢贼。”

我彻底明白了。

从始至终,我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我就是个鱼饵,还是个自以为是的鱼饵。

“那……邢捕头?”

“自己人,”老白捂着胳膊上的伤,龇牙咧嘴地说,“配合我们演戏呢。”

连邢捕头都是他们的人!

我像个傻逼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吕秀才拍了拍我的肩膀:“王老板,看在你配合的份上,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以后……好自为之吧。”

他让老白去牵了匹马,送我出镇。

我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晨曦中的同福客栈。

牌匾依旧破旧,灯笼在风中摇晃。

可我知道,这看似普通的客栈底下,藏着惊涛骇浪。

江湖?

去他妈的江湖!

老子还是回去倒腾我的山货吧!

至少,那玩意儿不咬人。

一抖缰绳,马儿撒开四蹄,冲向镇外。

身后,七侠镇渐渐模糊。

像一场荒唐的梦。

只是怀里空荡荡的。

那五十两银票,到底还是没保住。

妈的!

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