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渡惊魂(2 / 2)

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8799 字 9小时前

对方不接招,只用杀气应对。

第二回合,李大嘴和莫小贝联手出击。

第二天午饭时间,寒铁照例来厨房借用灶台熬制金不换那气味古怪的药膳。

李大嘴在旁边抡着大勺炒菜,锅碗瓢盆敲得震天响,嘴里还哼着跑调八百里的十八摸。

莫小贝拿着个破碗和一根筷子,在旁边“伴奏”,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哐当!刺啦~咣咣!啷个哩个啷~”配合着莫小贝“滋儿哇滋儿哇”的噪音,简直是人间酷刑。

寒铁的手稳如磐石,连眼皮都没抖一下,精确地控制着火候,添加着各种看起来就不像食物的材料。

李大嘴唱得嗓子冒烟,莫小贝刮得手酸,对方毫无反应。

李大嘴急了,假装脚下一滑,一大勺刚炒好的、油汪汪的辣子鸡丁朝着寒铁那边“不小心”泼了过去。

眼看热油和辣椒就要沾上寒铁的衣袖,也不见寒铁如何动作,只是手腕微微一抖,那勺辣子鸡丁仿佛遇到一堵无形的墙,哗啦一下,全泼在了地上,一点没溅到他身上。

他甚至还有空将最后一味药材投入砂锅,盖好盖子。

寒铁这才缓缓转过头,看了李大嘴一眼。

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李大嘴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从头凉到脚。

“收拾干净。”寒铁说完,端起砂锅,目不斜视地走了。

李大嘴和莫小贝看着地上那摊红艳艳的辣子鸡丁,欲哭无泪。

第二回合,再次失败。

对方武功高强,根本不吃物理干扰这套。

接连受挫,客栈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金不换那边似乎加快了进度,东厢房夜里传来的异响越来越频繁,那“梦魇萝”的花香在夜间也越发浓郁,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心神不宁。

郭芙蓉甚至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药引子在锅里熬。

白展堂急了,决定兵行险着,亲自夜探东厢房。

月黑风高夜。

白展堂换上夜行衣,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飘向后院。

他避开在门口如石雕般的冷石,绕到房屋侧面,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在窗纸上捅开一个小洞,凑上去往里看。

屋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金不换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放着一个小巧的铜鼎,鼎下幽蓝色的火焰跳跃着,鼎中翻滚着粘稠的、色彩诡异的液体,散发出那股熟悉的甜腥味。

那几株“梦魇萝”就被栽种在几个花盆里,放在铜鼎周围,花瓣在黑暗中微微发光,无风自动。

更让白展堂头皮发麻的是,他看见金不换咬破指尖,将几滴鲜血滴入铜鼎,那鼎中的液体瞬间沸腾得更剧烈,隐隐似乎有凄厉的嘶吼声传出。

金不换的脸色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嘴角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虔诚。

就在这时,金不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视线如电,直射白展堂藏身的窗口!

白展堂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缩头,屏住呼吸,贴在墙根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屋里传来金不换冰冷的声音:“外面好像有只小老鼠。去,看看。”

脚步声响起,是冷石!

白展堂暗叫不好,施展轻功,猫着腰,以最快的速度往回溜。

刚窜回自己房间,关好门,就听到后院传来冷石毫无感情的声音:“无人。”

金不换“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白展堂背靠着房门,心脏怦怦直跳,冷汗湿透了衣背。

他确定,金不换绝对发现他了!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第二天,白展堂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跟众人一说,大家都吓傻了。

“滴血?鼎里还有叫声?”郭芙蓉声音发抖,“他、他是不是快炼成了?”

“那我们不是死定了?”李大嘴脸如死灰。

佟湘玉这回是真哭了,抱着那装着一千两银票的盒子,像是抱着自己的棺材本儿:“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银子没捂热,就要变成药渣了……”

吕秀才焦躁地踱步:“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怎么走?”白展堂苦笑,“那俩门神看着呢!而且,你觉得他会让我们这些‘药引’跑掉吗?”

绝望笼罩着所有人。

莫小贝忽然小声说:“要不……我们试试帮他炼成?”

众人看向她。

“你看啊,”莫小贝分析道,“他炼这毒,看起来也挺费劲的,还要用自己的血。我们要是假装配合,让他觉得我们是最好的药引,然后找机会在关键时刻捣乱,比如……往他那鼎里扔点东西?”

“扔什么?”郭芙蓉问。

“什么都行啊!巴豆粉,辣椒面,我的糖葫芦……”莫小贝掏出一根黏糊糊的糖葫芦。

众人:“……”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绝望中,吕秀才猛地一拍大腿:“有了!”

他快步跑回自己房间,翻箱倒柜,拿出一本更破更旧的书。

“这是我曾曾曾祖辈传下来的手札,里面好像提到过一种应对奇门毒术的偏方!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需以至浊至秽之物,破其至纯至阴之局!”

“至浊至秽?”众人面面相觑。

李大嘴福至心灵,猛地指向后院茅房:“大粪?!”

吕秀才艰难地点点头:“理论上……是的。而且,需要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的……”

一阵沉默。

郭芙蓉干呕了一下:“秀才……你确定你祖先不是搞清洁的?”

白展堂却眼睛一亮:“茅房……对啊!那地方,他那怪花总没种过去吧?而且,足够‘浊秽’!关键是,怎么扔进去?”

计划,朝着一个味道浓郁的方向,狂奔而去。

最终方案:由轻功最好的白展堂负责主攻,在黎明前最黑暗、也是金不换可能最专注炼毒的时刻,将“秘密武器”投入铜鼎。

其他人负责制造混乱佯攻,吸引冷石和寒铁的注意力。

“秘密武器”的采集工作,由李大嘴含泪负责。

他用一个厚实的瓦罐,小心翼翼地从茅房里取得了“原料”,封好口,递给白展堂时,手都在抖:“老白……全靠你了……”

白展堂接过瓦罐,表情悲壮得像要赴死。

他深吸一口气,立马就后悔了,赶紧将那瓦罐牢牢绑在身后。

三更天。

月隐星稀。

东厢房内,灯火通明。

铜鼎下的火焰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鼎中的液体翻滚如沸,色彩变幻不定,那凄厉的嘶吼声越来越清晰,甚至隐隐有扭曲的面孔在液体表面浮现。

金不换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结着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冷石和寒铁一左一右守在门外,全神贯注。

前院,佯攻开始。

佟湘玉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有贼啊!偷钱啦!”同时把一盆铜钱哗啦倒在地上。

郭芙蓉和吕秀才再次上演全武行,这次动静更大,郭芙蓉甚至用掌风劈碎了一张椅子,心疼得佟湘玉直抽抽。

李大嘴和莫小贝一个敲锣一个打鼓,嘴里还喊着不着调的歌谣。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果然吸引了冷石和寒铁的注意。

两人对视一眼,寒铁留下,冷石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掠向前院。

就是现在!

潜伏在阴影里的白展堂,如同离弦之箭,嗖地射向东厢房窗口!

他算准角度,解开瓦罐,用尽平生力气,朝着那翻滚的铜鼎砸了过去!

为了确保命中,他还顺手甩出了几枚飞镖,直取金不换的后心,逼他无法分心阻拦。

瓦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金不换似乎完全沉浸在炼毒之中,对背后的袭击毫无察觉。

成了!白展堂心中一喜。

然而,就在瓦罐即将落入铜鼎的瞬间,金不换背后仿佛长了眼睛,结印的手势陡然一变,反手向后一挥袖袍!

一股无形的气劲涌出,精准地撞在半空中的瓦罐上!

“砰!”

瓦罐凌空炸裂!

里面的“内容物”天女散花般爆开,淋了猝不及防的金不换满头满身!

也溅了不少在那翻滚的铜鼎里和周围的“梦魇萝”上!

与此同时,白展堂的飞镖也被那股气劲震飞,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金不换的动作僵住了。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锦袍上那黄白交加的、散发着浓郁气味的污秽之物。

脸上那始终维持的淡漠、从容、高深莫测,如同破碎的瓷器,一片片剥落。

震惊,难以置信,然后是滔天的怒火!

那铜鼎内沸腾的液体,在接触到“秘密武器”后,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刺啦声,色彩迅速变得浑浊暗淡,那凄厉的嘶吼声也变成了类似被掐住脖子的呜咽,最后“噗”的一声轻响,鼎中的火焰熄灭了,一股更加难以形容的恶臭弥漫开来。

旁边的“梦魇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腐烂。

金不换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白展堂消失的方向,双眼赤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啊——!!!”

这声怒吼蕴含着极大的痛苦和愤怒,甚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前院的嘈杂瞬间停止。

所有人都被这声恐怖的怒吼吓住了。

冷石如同瞬移般回到后院,看到眼前这一幕,即便以他的面瘫,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金不换浑身颤抖,指着白展堂逃走的方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调:“杀……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冷石和寒铁眼中凶光一闪,同时扑向大堂!

“妈呀!他们来真的了!”李大嘴惨叫一声,抄起擀面杖。

郭芙蓉把木剑一横:“跟他们拼了!”

白展堂从后院窜回来,脸色发白:“快跑!那老小子疯了!”

混乱中,吕秀才却指着金不换的方向,惊叫道:“你们看!”

只见金不换在发出那道命令后,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他试图运功,脸上却迅速笼罩上一层灰败之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沾满污秽的手,又看看那已经彻底报废的铜鼎和怪花,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毒……毒气反噬……”他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

正准备大开杀戒的冷石和寒铁,看到主人倒下,动作顿时一滞。

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任何犹豫,同时转身,架起不省人事的金不换,如同两道青烟,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客栈后墙之外,连行李都没拿。

来得神秘,去得突兀。

同福客栈大堂里,一片狼藉。

破碎的桌椅,散落的铜钱,敲烂的锣鼓,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混合了怪花香、药味和某种不可描述气味的复杂味道。

劫后余生的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没人说话。

最后,佟湘玉颤巍巍地走到门口,望着金不换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装着一千两银票的盒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客栈啊……被祸害成这个样子……修房子得花多少钱啊……”

郭芙蓉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总算走了……老娘差点就成‘红尘渡’了……”

吕秀才心有余悸:“至浊至秽,果然……破局利器……”

李大嘴嗅了嗅空气,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嘿!你还别说,这味儿……挺下饭!”

莫小贝舔了舔手里那根一直没舍得吃的糖葫芦,笑嘻嘻地说:“我就说我的办法有用吧!”

白展堂看着一片混乱的客栈,又想起金不换最后那崩溃的样子,忍不住咧了咧嘴,想笑,又觉得有点后怕,最终化作一声长叹,走过去扶起一把倒掉的椅子。

“收拾吧……”他有气无力地说,“还得开门做生意呢。”

阳光透过破掉的窗纸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同福客栈的这场无妄之灾,以一种极其不体面、极其狼狈的方式,仓促地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