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涌入识海的《引气诀》烙印,并非冰冷的文字,而是带着某种玄奥韵律的能量印记。
它在苏晓的意识中缓缓展开,化作一幅立体的、精密到毫厘的人体能量运行图——
经脉如同蜿蜒的河流,有主干的奔腾,有支流的纤细,每一条脉络的走向都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灵气在其中流动时的细微轨迹;
丹田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泊,位于小腹深处,散发着淡淡的吸力,仿佛是汇聚所有灵气的最终归宿;
而穴位则像是河流上的码头,既是灵气的中转站,也是运转时必须精准触碰的关键节点。
每一处标注都毫厘不差,每一个节奏都蕴含着天地法则的微妙平衡,让她瞬间便理解了“引气”二字的真正含义。
苏晓盘膝而坐,双手结出《引气诀》中记载的“静心印”,拇指与食指轻扣,其余三指自然舒展,置于膝上。
她深吸一口气,将崖底的微凉空气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试图摒弃所有杂念——
关于魔气的恐惧,关于未来的茫然,关于自身命运的不安,全都被她强行压入意识深处。
她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幅“能量地图”,如同一个初次握舵的舵手,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体内那丝一直自行其是的暖流,想要引导它踏上正确的航道。
起初,过程远比她想象中艰难。
那丝暖流并非温顺的溪流,反而像个被宠坏的顽劣孩童,完全不听从任何“指挥”。
当苏晓的意念试图引导它沿着手太阴肺经向指尖流动时,它却懒洋洋地在丹田周围打了个转,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好不容易用意念将它强行拽离丹田,推向经脉深处,它却在途经“中府穴”时突然滞涩不前,如同陷入泥沼的马车,任凭她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更让她难受的是,强行催动的意念还引发了经脉的抗拒,小腹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胀痛感,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轻轻扎刺,提醒着她“蛮力不可取”。
失败。
又一次失败。
再一次失败。
连续十几次尝试,都以暖流挣脱意念控制、逃回丹田告终。
苏晓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神念的过度消耗让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眼前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眩晕,但她没有放弃。
她知道,在这绝境之中,放弃修炼就等于放弃活下去的可能。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突然闪过云澜之前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在她第一次感受到体内暖流时,他淡漠地提点:
“灵气如流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需以神念徐徐引导,而非蛮力驱使。”
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焦躁。
她终于明白问题所在:
她一直在用“命令者”的姿态对待那丝暖流,试图用强硬的意念将它“驯服”,却忽略了灵气本身“柔和”“顺势”的属性。
就像试图用石头堵住流水,只会激起更激烈的反抗,唯有顺着水流的方向,轻轻引导,才能让它去往想去的地方。
她调整策略,不再试图用意念“命令”或“拖拽”那丝暖流。
而是将神念化作最轻柔的触手——
如同春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只留下淡淡的涟漪;
如同细雨滋润干涸的土地,温柔而无声。
这丝神念轻轻包裹住暖流,没有急于引导,而是先安静地“感知”它的状态:
感受它在丹田中流动的自然节奏,感受它对不同经脉的细微偏好,感受它在遇到阻力时的本能反应。
如同与一个陌生的朋友建立信任,她用耐心换取它的配合。
当感知到暖流的节奏逐渐平稳,不再有抗拒之意时,她才极其细微地、顺着它的流动方向施加影响——
就像引导溪水绕过礁石,不强行改变它的轨迹,只是在它即将偏离航道时,用一丝神念轻轻“推”它一把,让它缓缓向《引气诀》标注的经脉轨迹偏移。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
她必须保持绝对的专注,神念的触手不能太强,否则会再次激起暖流的“反抗”,导致经脉胀痛;
也不能太弱,否则无法产生足够的引导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再次偏离轨道。
每一次调整都像是在走一根悬在高空的无形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吸气时如同吸纳天地灵气,呼气时仿佛在排出体内浊气,意识高度集中到极致,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她与体内那丝微弱却顽强的暖流。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崖底依旧是永恒的黑暗,没有昼夜交替,没有光影变化,只有魔气的低语如同永不停止的背景音,在空旷的石洞中缓缓回荡,带着淡淡的阴冷。
苏晓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头轻蹙,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整个人都沉浸在与灵气的“对话”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暂时失去了感知——
无论是云澜的呼吸声,还是魔气的流动声,都被她隔绝在意识之外。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当她的神念几乎耗尽,意识开始出现细微的模糊,指尖泛起轻微的麻木感,连维持“静心印”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时,那丝顽固的暖流,终于在她如水般柔和却持续不断的神念引导下,极其缓慢地、颤巍巍地动了起来。
它沿着手太阴肺经缓缓流动,途经中府、云门、天府、侠白……
每经过一个穴位,都像是跨越一道难关,速度慢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始终没有停下。
最终,它沿着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绕了一个微小的圈子,重新回到了丹田之中,完成了一个极其微小、甚至算不上完整的周天循环!
就在循环闭合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