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清醒的痛苦,比彻底疯狂更折磨——疯狂能让人忘记痛苦,而清醒却让人把每一寸痛苦都刻进灵魂里,比单纯的肉体疼痛更蚀骨。
“呃……啊……”
嘶哑的、不成调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挤出,不再是之前愤怒的咆哮,而是某种介于窒息与呜咽之间的、绝望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风箱,每一次震动都带着撕裂的痛感,气流从干裂的嘴唇里溢出时,还带着淡淡的焦糊味。
她想喊“放开我”,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想抬手推开云澜,肩膀却被按得纹丝不动。
每一个音节都透着深入骨髓的无力——她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无法挣脱这具被魔气掌控的身体,恨自己即将沦为连自己都害怕的怪物,更恨那个冷眼旁观、掌控一切的云澜:
是他点燃了这把火,却又不让这把火烧尽自己,只让她在火里反复煎熬。
恨他。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恨。
恨他带来这焚身的痛苦,让她在烈火中失去自我;
恨他用冰冷的目光旁观她的挣扎,把她的痛苦当成实验数据;
更恨他这强行维持的、让她无法逃脱的“清醒”——如果注定要承受这一切,她宁愿彻底疯狂,变成只会毁灭的野兽,也不愿在清醒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被一点点烧成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崖底没有日夜,时间失去了意义。
那焚身的怒焰似乎达到了某个顶峰:它在她体内疯狂肆虐,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最后汇聚在脑海里,将她最后的理智碎片——那一点点关于“苏晓”的记忆,也烧成了灰烬。
然后,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缓缓退去。不是彻底消失,而是沉淀了下来,化作一种冰冷而粘稠的余烬,堆积在她的灵魂深处。
那余烬带着挥之不去的灼热与恶意,像埋在土壤里的火种,只要稍有触动,就会再次燃起熊熊烈火,仿佛在等待下一次爆发的机会。
身体的力气被彻底抽空,她像一摊失去支撑的烂泥般软倒下去——
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保持着弯曲的姿势,仿佛还在抓着什么;
双腿微微抽搐,膝盖上的擦伤渗出鲜血,与岩石上的灰尘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
四肢百骸都透着脱力的酸痛,连转动眼球都觉得费力,只有肩膀处那属于云澜的冰冷触感依旧清晰,像一道烙印,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痛苦。
云澜缓缓收回了手,指尖的冰凉从她的肩膀上褪去,那股既镇压又维系的灵力也随之收回——没有了灵力的束缚,她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却也陷入了更深的疲惫,仿佛连骨髓都被抽走了力气。
他周身疯狂翻滚的魔气似乎又平复了一分,黑色的气流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地嘶吼,只是围绕着他缓慢流动,像一层黑色的纱衣;
但他眼底的猩红并未减少分毫,依旧像燃烧的岩浆,透着危险的气息,只是深处那丝专注的观察,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苏晓瘫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仿佛吸入的不是崖底的冷空气,而是还残留着怒火温度的火星,刮得喉咙又干又疼。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崖顶的黑暗,没有焦点,没有情绪——愤怒的余温还在体内缓慢流淌,流经伤口时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灼痛,但更清晰的,是愤怒过后那一片被焚烧殆尽的荒芜。
就像一片被野火席卷过的草原,只剩下黑色的灰烬和裸露的土地,没有一丝生机,连风都带着绝望的味道。
理智的灰烬,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她的识海深处。
那味道不像草木燃烧的清香,也不像煤炭燃烧的厚重,而是带着灵魂被灼烧的苦涩与绝望——
像是把晒干的艾草和烧焦的头发混在一起,顺着她的呼吸钻进鼻腔,刺激得她眼眶发酸,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又萦绕在她的舌尖,留下一层麻木的、带着金属味的苦涩,无论怎么吞咽口水,都无法散去。
她尝到了。
尝到了理智被一寸寸烧成灰烬的滋味——那是一种从清醒到麻木的渐变,每一秒都像在火里行走;
尝到了人性被兽性吞噬的无助——像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存在占据,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尝到了愤怒过后,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绝望——那是比“贪念”带来的空虚更痛的感受,空虚至少还有渴望,而荒芜只剩下死寂;
比“嗔怒”带来的灼痛更蚀骨的折磨,灼痛会消失,而荒芜会永远留在灵魂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提醒着她曾在怒火中,失去了最珍贵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