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如冰冷的潮水般层层叠叠涌来,不是短暂的憋气,而是像有无数根冰针顺着呼吸道扎进肺腑,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只能吸进满是刺痛的冰冷。
苏晓的视线像被蒙上一层厚重的黑雾,先是远处的岩壁变得模糊,接着连近在咫尺的、扼着她脖颈的手都开始扭曲变形,最后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混沌的暗灰色。
耳边的声音早已失真,崖底魔气流动的嘶鸣、自己衣服摩擦鳞片地面的声响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两种声音在脑海里反复回荡——自己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心跳,“咚、咚”声沉闷又缓慢,像是随时会戛然而止;
还有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流的轰鸣,那声音急促得如同鼓点,每一次搏动都在撞击着太阳穴,像是在为即将停止的生命倒计时。
她徒劳地蹬动着双腿,脚踝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青筋清晰可见,脚趾蜷缩成一团,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可这挣扎在那只铁钳般的手掌下,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在垂死扑腾。
那只手的力道没有丝毫松动,指腹贴着她脖颈的皮肤,冰冷的触感透过衣领渗进皮肉,连带着她的体温都在一点点下降。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颈动脉在对方掌心下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更微弱,这种“能触摸到自己生命流逝”的恐惧,比死亡本身更让人绝望。
是要死了吗?
苏晓的意识在缺氧的混沌中艰难地转动着。
刚穿越过来连一天都不到,连这个世界的太阳都没见过,就要达成“最快领盒饭穿越者”的奇葩成就?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算错过《万界劫》资料片首发,就算被游戏群里的朋友嘲笑“云玩家”,也该好好睡一觉,至少死也死得舒服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个疑似“堕魔仙尊”的人掐着脖子,在满是魔气的崖底窒息而亡。
混乱的念头在缺氧的大脑里盘旋,眼前开始闪过一幕幕画面:
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妈妈端着她爱吃的糖醋排骨笑着喊她吃饭;
出租屋里没吃完的薯片还放在电脑旁,包装袋没封好,估计已经潮了;
还有墙上那张云澜仙尊的海报,仙尊白衣胜雪,手持沧澜剑,眼神清冷又温柔,可现在,自己却要死在一个和仙尊有着相似气质、却满是魔气的人手里……
最后所有画面都归于一片黑暗,连思维都开始变得迟钝。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连“死亡”这个概念都快要抓不住的时候,脖颈上那令人窒息的力道骤然一松!
“咳……咳咳咳!”
苏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重重摔回地面,冰冷的鳞片地面硌得她后背生疼,那些鳞片边缘锋利如刀,直接划破了她的外套和里面的t恤,扎进皮肉里,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她趴在地上,肺部像是久旱逢甘霖般,本能地贪婪汲取着崖底稀薄又带着腥气的空气,可急促的呼吸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弯着腰,双手撑在地上,咳得肩膀剧烈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鳞片地面上,瞬间被吸收。
视线被泪水模糊一片,连眼前的地面都看不清,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又疼又痒,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蜷缩在地上,浑身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窒息后遗症而瑟瑟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缓了足足三分钟,苏晓的咳嗽才渐渐平息,可身体的颤抖依旧没有停止。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和嘴角的涎水,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才发现皮肤冰凉得吓人。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目光越过自己颤抖的膝盖,看向不远处那个危险到极致的存在。
他依旧维持着盘坐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哪怕衣袍破碎、满身伤痕,也依旧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仿佛一尊历经沧桑的石雕,在崖底独自承受了千年的孤寂与痛苦。
那只刚刚险些掐死她的手缓缓收回,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来,还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或许是体内肆虐的魔气,或许是再次掐死她的冲动。
他周身的魔气比刚才更加剧烈地翻涌起来,黑色气流如同沸腾的开水,不断翻滚、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偶尔还会有细小的黑色火花从气流中迸出,落在鳞片地面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焦痕。
那双猩黑的眼眸中,理智与疯狂正在进行着惨烈的搏杀。
时而清明压过魔气,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困惑的情绪,他的目光落在苏晓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仿佛在疑惑“为什么会有人类出现在这万魔崖底”;
可下一秒,疯狂就会彻底占据上风,漆黑的漩涡中猩红光芒暴涨,那光芒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欲念——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想要让所有生命都和他一起坠入黑暗。
每一次看到那猩红的光芒,苏晓都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瞬间冻结,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滞,生怕自己的一丝动静,就会点燃对方的毁灭欲。
他似乎在抵抗着体内肆虐的魔气,又像是在辨认她这个突然闯入的“异类”。
每一次眼神的变化,都让苏晓的心提到嗓子眼,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在微微握拳,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也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苏晓不敢有任何动作,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胸口微微起伏,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此刻的生死,完全系于对方一念之间——他想让她活,她就能多喘一口气;他想让她死,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阴森潮湿、布满魔气的崖底,这道被魔气缠绕的诡异魔影,就是她此刻全部的世界,一个随时可能崩塌、将她彻底吞噬的绝望囚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崖底寂静得可怕,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只有魔气流动时发出的、如同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般的“嘶嘶”声。
那声音细碎又诡异,仔细听还能分辨出其中夹杂的痛苦呻吟与疯狂嘶吼,像是有无数个冤魂被困在魔气里,永远得不到解脱;
除此之外,就只有苏晓自己压抑不住的、细微的身体颤抖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咚咚”声,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崖底唯一的“活气”,却也更凸显了这里的死寂与恐怖。
忽然,他悬在半空的手猛地攥紧!
指骨分明的手指死死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白痕,甚至有细小的血珠从指甲与掌心的接触处渗出,滴落在鳞片地面上,与之前苏晓咳出的血迹融为一体,被迅速吸收。
“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端痛苦的嘶吼从他喉间迸发出来,那声音沙哑又凄厉,完全不似人声。
像是一头被猎人的陷阱困住、腿骨断裂的凶兽,在濒死之际发出的悲鸣,里面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愤怒与不甘。
嘶吼声在崖底回荡,引发了一连串的回声,那些回声叠加在一起,变得更加刺耳,震得苏晓的耳膜嗡嗡作响,连头皮都在发麻。
随着嘶吼声响起,他周身原本还算稳定的魔气骤然失控!
黑色气流不再是有序地翻涌,而是如同引爆的炸药产生的冲击波,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四周疯狂扩散!
所过之处,鳞片地面上的细小石子被掀飞,远处的岩壁上甚至被气流刮出一道道浅痕,连空气都仿佛被这股力量扭曲了。
“噗!”
苏晓首当其冲,被那无形的气浪狠狠掀飞。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疾驰的卡车迎面撞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双臂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形,却什么都抓不到。
下一秒,后背重重撞在坚硬冰冷的岩壁上,“砰”的一声闷响在崖底响起,那力道之大,让她感觉自己的脊椎都快要断了。
她像个破布娃娃般顺着岩壁滑落在地,落地时又重重磕了一下后脑勺,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
喉头一阵腥甜涌上,那股味道带着铁锈般的苦涩,苏晓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鳞片地面。
那血迹鲜红刺眼,在漆黑的鳞片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可诡异的是,血迹在接触到鳞片的瞬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迅速渗入鳞片的缝隙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暗红印记,仿佛从未存在过。
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瞬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的伤口在渗血,衣服与伤口黏在一起,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可身体上的剧痛,远不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万分之一可怕。
那暴走的魔气并未在扩散后散去,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突破口,在半空中迅速凝聚起来。
原本分散的黑色气流逐渐汇聚,分成七八股浓郁如实质的黑气。
那些黑气在空中扭曲盘旋,每一股都有手臂粗细,表面不断翻滚着诡异的纹路,最后化作一条条狰狞的毒蛇模样——有着三角形的脑袋,冰冷的黑色鳞片,吐着分叉的黑色信子,信子上还滴着黑色的黏液,落在地面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更可怕的是蛇的眼睛,那不是普通蛇类的竖瞳,而是闪烁着贪婪的红光,死死盯着瘫软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苏晓,仿佛在看待一道“美味的点心”。
还没等苏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些“毒蛇”就猛地朝着她扑了过来!
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连闭上眼睛的时间都没有,第一股黑气就已经如同利箭般,精准地钻入了她的眉心!
“嗡——”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贪念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那不是她的欲望,却比她自己的欲望更加强烈、更加疯狂。
她仿佛瞬间置身于一座金山银山中,周围堆满了世间所有的奇珍异宝——流光溢彩的宝石、价值连城的字画、蕴含强大力量的法宝,每一样都在诱惑着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不断重复:“抢过来,把所有东西都抢过来!”
紧接着,权力的欲望又涌了上来,她仿佛站在一座高耸的城楼上,下方是无数跪拜的臣民,他们高呼着“吾皇万岁”,所有人生杀大权都握在她手中,只要她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欲望的火焰疯狂灼烧着她的理智,让她恨不得立刻站起身,去抢夺、去占有、去毁灭一切阻碍自己的东西,哪怕那些“阻碍”只是她想象出来的幻影。
还没等她从这汹涌的贪念中挣脱,第二股黑气已经钻入她的四肢百骸。
这一次,是焚尽一切的嗔怒!
那股情绪来得毫无缘由,却又无比强烈。
她看着眼前的鳞片地面,觉得这冰冷的东西碍眼极了,恨不得一脚把它踹碎;
她想到刚才掐着自己脖子的人,一股滔天的恨意瞬间涌上心头,想要冲过去撕碎对方;
甚至想到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都觉得是一种“侮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天生的强者,恨这个世界对自己如此不公。
愤怒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滚,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她浑身发烫,让她想要嘶吼、想要破坏,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砸得粉碎,哪怕最后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