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老天爷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就在这时,炕上的赵永贵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细微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那伤口处的血渍似乎又洇开更大一片。
他爹!王淑芬扑过去,声音绝望,你挺住啊…别吓唬俺…
卫东和卫红也吓哭了。
赵卫国猛地回过神来。
不行!绝对不行!既然他回来了,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死!
他扑到炕边,仔细观察父亲的伤势。虽然绷带缠得乱,但能看出主要的伤口在腹部和右大腿,出血严重。父亲额头滚烫,显然已经已经开始发烧感染。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这几乎是致命的。
得弄药…得止血…消炎…他声音沙哑地喃喃自语,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前世他后来日子稍好点时,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杂书,记得一些东北林子的土方子…
有啥用啊…王淑芬绝望地摇头,赤脚大夫留下的那点草药粉子都撒上了,根本不管用…钱…一分钱都没了…粮食也…
话没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激烈凶悍的狗吠声,不是一家狗在叫,像是全屯的狗都被惊动了。紧接着,一声悠长凄厉的狼嚎划破夜空,仿佛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
天爷…狼又下山了?王淑芬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把卫红搂进怀里。
赵卫国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靠山屯背靠长白山支脉,狼下山叼牲口甚至伤人的事,开春和冬天饿急眼了的时候偶有发生。
那狗吠声越来越凶,其中还夹杂着一只小狗崽格外尖利却毫不退缩的咆哮声,以及狼被激怒的低吼声和撕咬声。
听着声儿咋这么近?王淑芬侧耳听着,脸上血色尽失,别是奔着咱家来的吧?咱家那两只老母鸡可就在院儿里筐里扣着呢!
赵卫国眉头紧锁。他听着那动静,感觉不像是在村里,倒像是在村口河套那边。而且那小狗的叫声…异常凶狠顽强,明明势单力薄,却寸步不让的感觉。
忽然,一个极其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遭,第二天听说有狼在村口咬死了一只不知道谁家跑出去的小狗崽…
几乎就在同时,他脑子里又冒出另一个念头:狼窝附近,好像常长着一种叫“红伤药”的止血草药?前世哪本杂书上好像看到过…
炕上的父亲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呼吸愈发微弱。
不能再等了!
赵卫国猛地站起身,眼神里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卫国?你干啥去?王淑芬看他抄起墙根立着的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吓了一跳。
出去看看!赵卫国咬着牙,不能干等着爹…咱家不能没了顶梁柱!
你疯啦!外面有狼!王淑芬急得想去拉他,你爹已经这样了,你再出点啥事,咱家可就真完了!
妈!待屋里别出来!锁好门!赵卫国甩开母亲的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我机灵着呢,没事!
说完,他不再犹豫,一把拉开那扇吱呀作响、漏风的破木门,猛地扎进了北方四月末依旧凛冽的寒夜里。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带着泥土和尚未完全消融的冰雪的气息。夜空漆黑,只有几颗星子冷冷地闪烁着。
村口河套方向,狗吠和狼嚎撕扯得越发激烈,那只小狗的叫声虽然带着痛楚,却依然倔强无比。
赵卫国握紧了冰冷的柴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声音来源狂奔而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他不知道前路有什么,也不知道那模糊记忆里的草药到底存不存在。
但他知道,他必须去拼一把。
为了炕上奄奄一息的父亲,为了身后这个一贫如洗、风雨飘摇的家。
这个家,以后得由他来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