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在平静时间中悄然流逝,如同指间沙。
夜幕如同深蓝色的天鹅绒,缓缓覆盖了新艾利都,城市换上了由万千灯火织就的星图。
云澈回到六分街那间陈设简单的住所,窗外传来的市井喧嚣渐渐低沉下去。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走到窗边,凝视着楼下依旧川流不息,却已放缓节奏的街道。
他的大脑开始冷静地规划他的第一次“刺杀”尝试。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目标警惕性可能相对较低的瞬间,以此来重新打磨那已显生锈的本能。
他坐在床沿,身体放松,精神却高度集中,开始在脑海中罗列一个人可能出现的脆弱时刻,这是杀手最基本的功课:
1.睡觉时。
意识完全沉寂,身体防御机制降至最低,是理论上最理想的时机。
但这念头刚升起就被他理性地掐灭。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根本不知道星见雅住在哪里,以hand对高级成员的保护力度,其住址信息必然是高度保密的。
更何况,潜入一位“虚狩”,对空六课课长的卧室,并试图对熟睡中的她进行“刺杀”?
这想法本身就不切实际,充满了不可控的变数,而且远远超出了“训练”的范畴,更触及了不容逾越的私人边界。
他将其从列表中彻底划去。
2.吃饭的时候。
当人的注意力部分转移到品尝食物,满足口腹之欲时,对外界的感官敏锐度会自然下降。
这是一个相对常见且可行的突破口。他默默记下这一点。
3.洗澡的时候……
这个场景刚在脑海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就被他坚决地否决。
这完全不在可考虑的范围内,无关乎难度,而是一种根植于本能的对隐私和某种不可言说界限的尊重。
仅仅是设想这个场景,都觉得是对星见雅,也是对这次严肃修行本身的一种严重僭越。
4.放松,精神懈怠的时候。
比如独自散步时神游天外,沉浸于阅读或音乐时,或者像昨天在瀑布边那样,身心完全交付给自然之宁静时。这种状态下,人的精神防护罩会出现缝隙。
经过一番审慎的筛选,可行的选项似乎只剩下第2和第4点。
在公共场合进行,既能模拟真实环境下接近目标的挑战,又能将行动控制在“训练”的合理范围内,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风险。
云澈很清楚,在外面正常的世界里,自然不会像在那个诡异的白色记忆空间中那样,产生强烈的“不习惯”感来阻碍能量运转和技巧发挥。
但问题的核心在于,他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够使用”那些技巧,而是要让那些属于黑暗猎杀者的本能——隐匿、蛰伏、一击必中。
重新成为无需思考的“下意识”行为,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深入骨髓。
这需要大量的,在真实环境下的重复实践和失败修正,来重新建立并强化那套近乎本能的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链路。
他起身,用冷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让思维更加清晰。
躺上床,闭上眼睛,黑暗笼罩下来。
他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在脑海中开始反复模拟各种可能的情景:
不同的街道环境,不同的接近角度,不同的发动时机。星见雅可能做出的各种反应以及自己相应的变招……
这是一场在意识空间里进行的预演,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淡金色的阳光如同温柔的画笔,轻轻描摹着新艾利都的轮廓。
对空六课仍在假期中,城市比往日醒得更慵懒一些。
云澈如同精准的生物钟,在预定时间醒来,周身气息沉静。
既然无法预知星见雅的确切行程,他需要化被动为主动,去“排查”和寻找她的踪迹。
他换上一身便服,融入了清晨逐渐增多的人流。
他运用了一些过去用于追踪和锁定目标的基本技巧,细致的观察,严密的逻辑推理和对有限信息的有效整合:
习惯与模式分析:他回忆起与星见雅有限的几次接触中捕捉到的信息。
她似乎有清晨进行各种“修行”的习惯,无论是去厄匹斯港看日出,还是寻找僻静处冥想。
而且她出现的地方都在对空部,六分街附近,所以着重在这附近寻找。
他据此优先排查了地图上标记的几处已知的,环境清幽,适合独处的公园。绿地或靠近水边的开阔地带。
路径偏好推测:
他假设以星见雅的性格,可能会倾向于选择远离喧嚣主干道,相对安静,能让她保持思考或单纯享受漫步的次级街道和小巷。
他将主要注意力放在连接这些可能目的地的,行人较少的路径上。
信息收集:
他留意街边的店铺,尤其是那些提供早餐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小店。
星见雅有在外简单用餐的习惯。
他会在这些地方稍作停留,看似随意地浏览菜单或观察街景,实则目光锐利地扫过店内每一个角落和窗边的座位,搜寻那个独特的身影。
动态移动与耐心:
他没有采取固定点位蹲守这种低效且容易暴露的方式,而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一个根据分析划定的,包含多种可能性的区域内保持有规律的移动。
他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和观察角度,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网,逐步缩小范围,同时巧妙地利用环境和人群掩饰自己的行踪,避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这个过程耗费了他近一个上午的时间,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力。
他穿行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巷,身影掠过早早开门的面包店飘出的香气,穿过弥漫着咖啡因唤醒力量的窄巷。
他的目光快速过滤着庞杂的视觉信息,大脑则不断排除着一个个可能性,修正着搜索路径。
阳光逐渐变得明亮,街道上的车流人声愈发密集,但他内心却如同古井,波澜不惊。
最终,在临近正午时分,他来到了一条连接着繁华光映广场与一片略显老旧,但生活气息浓厚的住宅区之间的街道。
这条名为“梧桐树街”的道路,如其名,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枝叶在空中交错,形成一道天然的绿色穹顶。
与主干道相比,这里行人稀疏,车辆也只是偶尔缓缓驶过,显得格外宁静。
阳光奋力穿透层叠的叶片,在干净的人行道上投下斑驳晃动,如同碎金般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烘烤树叶的淡淡清香,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背景嗡鸣。
就在这里,他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星见雅正独自一人,安静地走在人行道上。
她的步伐平稳而轻盈,仿佛脚下不是坚硬的路面,而是流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