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破晓的坦诚(1 / 2)

云澈强忍着身体深处传来的无处不在的酸痛,以一种迟缓,甚至说得上拖沓的速度,

终于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星见雅所说的那辆小餐车附近。

尽管天光依旧吝啬,被黎明前最浓重的灰蓝色调牢牢掌控,视野朦胧如隔薄纱,

但云澈那双习惯于在晦暗中视物的眼睛,

还是一眼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静立在栏杆旁的熟悉身影。

以及,那双在微凉而湿润的海风中,极其轻微地,本能般颤动着的黑色狐狸耳朵。

他缓步走近,每一步落下,都感觉大腿和腰腹核心的肌肉群在发出沉闷的抗议与拉扯感,仿佛有无数细韧的丝线在束缚着他的动作。

这具身体的不适,如同穿着一套浸透了水的沉重铅衣,紧紧包裹着他,难以摆脱。

星见雅似乎在他踏入一定范围时便已察觉。

在他距离还有三五步远时,她便转过了身。

那双平日里平静得如同凝结湖面的赤红色眼眸,此刻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在云澈身上,从头到脚,快速而细致地掠过。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那两道细长而精致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蹙动了一下。

她看到了预料中的人,但那走来的姿态……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迅捷,矫健与那种猎豹般的流畅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显而易见的迟滞。沉重,甚至带着一点凝涩,

像是刚刚背负着千钧重担跋涉了万里长途。

而且,以她在空洞内搏杀已经许久,见过无数伤患的经验,几乎可以断定,这绝非普通的感冒发烧或是肠胃不适带来的虚弱。

那步伐间隐约透出的凝滞感,更像是经历过极高强度的剧烈对抗后,身体机能严重透支乃至受损才会留下的……痕迹?

在她的记忆里,云澈从未提及过自己有任何陈年旧疾。

更何况,他这次递交的,是明确标注了“身体不适”的病假申请。

病假……怎么会带着如此清晰的,仿佛刚从战场归来的疲惫与损伤出现?

她的语气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平淡,但若听觉足够敏锐,或许能捕捉到那冰封语调下的关切:

“你…受伤了?”

她省略了所有寒暄,直接指向核心。

云澈迎上她那双仿佛能洞穿表象的红色眼眸,脸上依旧是那副缺乏表情的冷峻模样,声音平稳,

听不出任何异常波动,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抛出:

“病的问题。”

他无意,也认为没有必要向对方透露自己私自深入空洞,进行危险调查的举动。

这属于纯粹的个人行动范畴,即便对方是直属课长,也没有事事汇报的义务。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危险的话题轻轻带过,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随后,他慢慢踱到星见雅身边的金属栏杆旁,学着她的样子,将手臂搭在冰凉的栏杆上。

与她一同望向那片依旧被昏暗天光和尚未完全散去的海雾笼罩着的,显得朦胧而神秘的广阔海面,以及近处那些在熹微晨光中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庞大港口设施。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直紧张兮兮,屏息凝神尾随的司机大叔,此刻终于透过掩体,清晰地看到云澈确实与一位气质独特,容貌出众的女性顺利汇合。

两人并肩而立,面朝大海,姿态自然,怎么看都像是提前约好,专程前来欣赏日出的同伴。

他这才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暗自庆幸果然是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闹了个大乌龙。

随即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

然后转身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的车里,驾驶车辆缓缓驶离了这片即将迎来光明的港口。

星见雅的目光并未因云澈的靠近和眺望海面而完全移开,她的视线依旧若有若无地停留在他的侧脸上,

再次开口,问的依旧是那个核心问题,但措辞和角度略有不同,带着更深的探究:

“身体,真的没事吧?”她刻意放缓了语速。

“问题不大。”

云澈的回答依旧保持简洁。

然后,便是短暂的,仿佛被港口清晨的湿气凝固住的沉默。

只有远处灯塔顶端规律转动的透镜发出的,微弱而持续的机械运行声。

以及更遥远的地方,海浪不知疲倦地,一遍遍轻抚着混凝土堤岸和礁石所发出的低语,填充着两人之间的空隙。

过了一会儿,

“你,那几天,为什么不回消息?”

她指的是他请假期间,她发送的那些如同石沉大海,未曾得到只言片语回复的询问。

云澈沉默了片刻,视线依旧落在远处那条仿佛永恒不变的海天交界线上,那里正开始酝酿着色彩的微妙变革。

他在脑中快速权衡。

实话实说——进入高危空洞,遭遇强敌,身负重伤,昏迷两天?这明显不行,毕竟自己的理由是‘病假’,病人进入空洞怎么听怎么不合理。

他需要一个更合理,更接近常态,也更不易被深入追究细节的理由。

“精神不是很好,”

他选择了一个半真半假,模糊了关键界限的说法,声音平稳,

“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说完,他似乎觉得这样过于简单,甚至显得有些敷衍的解释可能不足以取信于对方。

或者,

内心深处某种陌生的情绪驱动着他,让他罕见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补充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在他过往的字典里,出现的频率极低:

“抱歉。”

星见雅看着他依旧望向远方的侧影,微微摇了摇头,头顶的狐耳随之轻轻晃动,表示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