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路途比预想中顺利,只遭遇了几只零散的以骸。
云澈使用的药物早已生效,一股温热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间化开,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隐痛。
他握紧武器,动作虽不及全盛时期迅捷,却依旧精准有力,这些零星的阻碍并未耗费太多时间。
终于,前方出现了与空洞内部沉闷腐朽截然不同的光亮。
云澈加快脚步,一头撞出了那层无形的界限。
刹那间,外界的空气如同久违的甘泉,猛地涌入他的鼻腔。
那空气里带着黄昏特有的微凉,混杂着远处城市若有若无的烟火气,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清甜。
紧随这清新空气而来的,是浑身一轻的松弛感,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他在那危机四伏的空洞里究竟待了多久?时间的概念早已模糊。此刻,天空正是黄昏。
新艾利都的黄昏,壮丽得足以抚慰任何伤痕。
巨大的落日如同熔融的赤金,正缓缓向着远方的城市轮廓线沉坠,将天际的云霞染成一片层次丰富的暖色调,
靠近落日的是炽烈的金红,向外渐次晕染为橘粉,淡紫,最终融入头顶那片静谧的蓝灰色。
夕阳的余晖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为高耸的建筑玻璃幕墙披上流动的金箔,也为下方杂乱的街道巷弄涂抹上温暖而柔和的滤镜。
光线斜斜地穿透尘埃,形成一道道清晰的光柱,一切都像是被精心描绘的油画,细腻,温暖,带着一种宁静与美好。
云澈背靠着出口附近一面粗糙的墙壁,缓缓滑坐下来。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
强烈的疲惫感便如潮水般反噬上来,药物也只能维持住基本的清醒,无法完全抵消精神的巨大耗损。
他苦笑着想,似乎大多次从空洞内出来,都很狼狈,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
这时,同行的医者走了过来,声音带着慵懒:
“我走了。具体的报酬,我们到时候在‘敲敲’上再详细商量。”
说完,医者颇为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他转头离去,只留下一句似是自语的低喃:
“正好,省得我再专门跑一趟。休息了这么久,也该‘开工’了。”
云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但他的眉头却微不可察地蹙起,目光虽落在远方绚烂的晚霞上,
焦点却已涣散,显然沉浸在了某种思绪之中。
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像一根细小的尖刺,扎在他的感知里。
就在这时,铃说:“顾客,委托既然已经完成,钱你也付过了,我就先断开连接了?”
云澈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究:
“你,是不是那家店的店长?”
通讯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
几秒钟后,铃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调却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慌乱: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店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明显的语气变化,恰好被云澈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此刻脱离了险境,并未第一时间去追索自己遗失的“过去”,反而习惯性地开始回溯刚刚在空洞内的经历,为晚上的复盘做准备。
而这一梳理,便让他发现了几处不甚协调的地方。
最关键的一点,出现在被那个古怪以骸(他暂时在心里称之为“老伯”)疯狂追击,逃入那片废墟的时候。
当时情况危急,但这个操控伊埃斯的“法厄同”,在急促的瞬间,似乎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姓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