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被油渍和面粉沾染的粗麻纸小册子,字迹歪斜,却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腊月初七
今天生意淡,只卖出二十三个饼。王掌柜家办席,本来订了五十个,后来说不要了。面都发好了,只好改成甜饼子,明天便宜点卖。闺女还要出嫁,得攒够钱。
腊月十五
快年关了,码头上更不太平。那伙人收的例钱又加了。旁边卖菜的刘老哥迟了一天,摊子都被掀了。这世道。
腊月十八
夜里收摊晚,天冷得刮骨头。看见个后生,孤零零在黑影里站着,那身影……看着心里发酸。想起阿芸一个人在船上,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口热的。
兜里还有个白天没卖掉的,凉透的饼,犹豫了一下,还是端了碗热水过去。那后生……没接饼。眼神冷得很,像冰碴子。也是,这年头,谁还敢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
腊月廿一
怪事。那恶人,听说前天晚上被人发现死在巷子里了。码头上的苦力们暗地里都叫好。不知道是哪路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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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合上册子,云澈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清晰地浮现出之前在诡异房间看到的幻象——那个码头上,黑衣人(他自己)接过了老伯递来的碗,喝下了水,并道了谢。
这与日记中“没接饼”、“眼神冷得很”的描述,形成了矛盾却又似乎指向同一事件的诡异印证。
他可以肯定,那个黑衣人就是自己,那个老伯就是日记的主人,也是刚刚被他“消灭”的灰烬以骸。
可是,关于这段至关重要的记忆,他的脑海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如同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只留下一个空洞和无处着力的烦躁感。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本承载着生命重量与未解之谜的册子收好。
记忆的真相至关重要,但眼下,生存是更迫切的问题。
他环顾四周,发现随着那强大以骸的彻底消散,周围原本狂暴紊乱的空间波动,竟然如同退潮般渐渐平复下来。
那种无处不在的扭曲感和危机感减轻了许多,仿佛支撑这片区域异常现象的“源头”已经被切断。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空洞本身就是危险的代名词。而以云澈目前的状态——精神力枯竭,身体多处受伤,体力也消耗巨大——哪怕只遇到最普通的以骸,也极有可能无法应对。
“顾客,”
铃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检测到环境稳定度在上升。这附近……嗯,
计算出来了,左前方大概五百米处,有一个小型的,相对稳定的地方,以太活性很低,通常不会有以骸靠近。
我们可以到那里去休整一下,等你恢复一些再想办法离开。”
云澈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他现在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恢复精神和处理伤势,贸然在空洞中乱走,无异于自杀。
在伊埃斯的引导下,云澈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那个临时的“安全点”艰难挪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未曾熄灭。
谜团必须解开,记忆必须找回,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