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作响,挣扎着爬起来,回头望去。
我看到的是……地狱般的景象。
那块巨大的残骸就砸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砸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以太火焰还在坑里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而就在残骸的边缘,冲击波的最外围……
是小璐。
她躺在那里,半个身子被溅射的碎石和扭曲金属彻底淹没。
那身洗得发白的防护服被撕裂成破布条,下面是一片模糊的、令人不敢直视的血肉。
她一动不动,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表明她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她推开了我。
在那种情况下,她用尽了最后的力量,选择撞开我,而她自己……替我承受了那毁灭性的撞击。
我……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利己,所有我奉若圭臬的生存法则,
在这一刻,被那摊刺目的鲜血和那个一动不动、破碎了的小小身影,砸得粉碎!碾得稀烂!
“小……小璐?”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远处持续的崩塌和爆炸声。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身下还在缓慢扩大的、温热的血泊,
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慌”的情绪像冰锥一样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脏,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药……对!药!”我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疯了一样掏出了我身上最珍贵的那支强效急救针剂。
那是我花了天价从黑市弄来,留给自己最后保命用的底牌。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撕不开那密封的包装。
指甲抠破了,撕开,我将针头对准她苍白手臂上还完好的皮肤,猛地扎下去,将里面昂贵的、泛着微光的液体全部、毫无保留地推入她的静脉。
没用的。
我知道没用的。理智残酷地告诉我。
她的伤势太重了。
内脏破裂,骨骼粉碎,大量失血……这支针剂,或许能吊住一般人一口气,但对现在的她来说,不过是延缓片刻死亡的徒劳的安慰剂。
她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神已经彻底涣散,失去了所有光彩,只是茫然地对着虚无的、崩塌的天空。
她似乎模糊地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感受到了我死死抓着她的、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我的手抖得那么厉害)。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比呼吸还要微弱、断断续续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
“荆……哥…”
“快……逃……出去……”
“帮……帮我……找到……我爸……”
“告诉他……我……”
话语戛然而止。
她眼睛里的最后一丝微光,像风中残烛,熄灭了。她抓住我手指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力道,也彻底消失了。
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再也没有了声息。脸上的惊恐似乎化开,变成了一种近乎安宁的空白。
我握着那支已经空了的,毫无用处的急救针剂,僵在原地。
针剂冰冷的玻璃外壳硌着我滚烫的掌心。
我看着她还带着一丝未脱稚气的、此刻却毫无生气的脸庞。
我听着周围依旧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崩塌声、爆炸声、以骸的嘶吼声、人类临死前的惨叫声……
这一切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变得模糊、遥远、与我无关。
我的世界,在我眼前,天翻地覆后,只剩下这片小小的、被鲜血浸透的焦土,
和这个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不会再笨拙地叫我“荆哥”、不会再分享她那干巴巴饼干、最终却用命换了我这条烂命的丫头。
丁尼?自私?生存?
我曾经信奉如真理的一切,在这一刻,变成了最可笑、最苍白、最肮脏的垃圾,狠狠砸回我自己脸上。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愧疚感和无力感,如同零号空洞本身张开的巨口,将我彻底吞噬、嚼碎。
我没有哭,只是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像是被那块砸下来的残骸正面击中,碾碎了所有的内脏,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像是被撕裂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