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顾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视线锐利地扫向门口!
林悦在他转头的瞬间,几乎是凭借本能,向后疾退两步,闪身躲进了旁边消防通道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拉开,顾言站在门口,警惕地向外看了看。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光。他站了几秒钟,眉头微皱,似乎在判断刚才那细微的动静是错觉还是真实。
林悦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连心跳声都觉得震耳欲聋。她能感觉到顾言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她藏身的黑暗区域。
几秒后,他似乎是确认了无人,缓缓关上了门。门锁合拢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林悦却没有立刻离开。她靠在墙上,冰冷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内里的衬衫。她的大脑一片混乱,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被欺骗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她想起那条诡异的“回头见”信息。
想起他对张潮死亡记忆那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描述”。
想起他办公桌上那部从不离身的手机。
想起名单上那些熟悉的、早已逝去的面孔……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脑海里,让她浑身发冷——
顾言,他到底是谁?他和这一系列的失踪、谋杀,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那双能“看见”死者记忆的眼睛,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而自己,在张潮最后的“记忆”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必须弄清楚。必须拿到那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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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来得比林悦预想的要快,也更具代价。
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废弃工厂,发生了新的命案。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初步判断是西江连环案的最新受害者。消息被严格封锁,但内部的紧张气氛几乎达到了顶点。
现场勘查和尸体转运工作在压抑的沉默中进行。顾言作为主力法医,必须立刻随车返回市局解剖中心进行初步检验。离开现场时,他走得匆忙,大概是需要立刻准备解剖器材和方案,那部他从不离身的手机,竟然罕见地遗忘在了临时征用为现场指挥部的、工厂二楼一间破旧办公室的桌子上。
林悦是最后一个离开现场指挥部的。她以复查现场细节为由,留了下来。当确认所有人都已下楼,引擎声陆续响起远去时,偌大的废弃厂房二层,只剩下她一个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昏黄的光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寂静像潮湿的苔藓,爬满了每一个角落。
她的目光,定格在房间角落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上。那部黑色的手机,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屏幕暗着,像一只沉睡的、却潜藏着无限危险的黑匣子。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未经批准,私自查看同僚的私人物品,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她的职业生涯可能就此终结。
但她没有选择。张潮记忆中的“她”,顾言诡异的“能力”,那份存储在手机里的死者名单……像一根根冰冷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她必须知道真相。
林悦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尘埃和腐败气息的空气刺痛了她的喉咙。她一步步走向那张桌子,脚步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回响。每靠近一步,周围的空气就似乎更冷一分。
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拿起了那部手机。
冰冷的金属和玻璃触感传来。
她按下侧键,屏幕亮起。锁屏界面是一张抽象的、扭曲的几何图案,看久了让人头晕。
需要密码。或者指纹。
林悦尝试着输入了几个常见的数字组合,错误。顾言的生日?她回忆着档案上的日期,输入,依旧错误。
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时间不多了,他们很快会发现她没跟上车队,或者顾言会想起遗落的手机折返。
她强迫自己冷静,回想顾言平时的习惯,他敲击桌面的节奏,他偶尔流露出的那些带着冰冷逻辑的语句……毫无头绪。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手机旁边桌面落下的一层薄灰。上面有几个模糊的、新鲜的指印轮廓。其中一个,似乎是食指反复按压留下的,位置恰好对应手机放置时home键(假设有)或屏幕解锁的大致区域。
鬼使神差地,林悦伸出自己的食指,悬在屏幕的指纹识别区域上方。她记得顾言的手,修长,骨节分明,但指纹的具体纹路……她怎么可能知道?
但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她。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刚才顾言在现场工作时,戴着手套前,他手指无意识触碰器械、记录本时留下的那些细微动作轨迹。那是一种独特的、带着某种规律的习惯……
她的食指,凭着那模糊的、近乎幻觉的“记忆”,在屏幕感应区缓缓地、以一种复杂而扭曲的路径滑动了一下。
“嘀。”
一声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解锁音效响起。
屏幕亮了。主界面显现出来。
林悦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成功了?!这怎么可能?!
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她立刻点开了那个她窥见过的,存储着死者名单的应用程序。
图标很简洁,是一个抽象的、闭着的眼睛图案。
应用打开,没有多余的界面,直接就是那个名单。纵向排列的一个个名字,旁边是小小的头像。李晴、赵建国、张潮……最新的那个女受害者的名字赫然在列,照片栏还是空的。每个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串数字代码,像是时间戳,又像是某种编号。
她的手指因为冰冷和恐惧而有些僵硬,滑动着屏幕。名单很长,远超西江连环案的受害者数量。这里面,还混杂着许多她不认识的名字,来自不同的时间段,有些甚至可能追溯到几年前。
他到底收集了多少死者的信息?用来做什么?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了张潮的名字。
界面跳转。里面并非聊天记录,而是分成几个区域。一个是“基本信息”,记录着张潮的生卒年月、地址等。另一个是“最后影像”,显示着一个正在加载的、模糊的、不断晃动的视频缩略图!旁边还有“感官碎片”标签,里面记录着一些零散的词语:“粗糙绳索”、“窒息”、“水声”、“冰冷”、“白色弧状物(瓷片?)”,以及……“林悦(动态,近距离)”。
看到自己的名字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死者的“感官碎片”里,林悦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他真的能“看见”!而且,他把这些“看见”的东西,像收集标本一样,存储了下来!
她退出张潮的条目,手指继续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大脑疯狂地运转,试图理解这超乎想象的一切。这绝非法医该有的行为,这更像是……某种变态的收藏癖,或者,更糟……
她的目光扫过屏幕顶端,一个不起眼的设置图标。她点了进去。
里面有一个选项:“同步与接收设置”。
下面有一行小字:“自动接收关联死者终端的新信息”。
关联死者终端?这是什么意思?死者的手机不是早就作为证物被封存,或者随着失踪而无法定位了吗?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
“嗡——”
手中的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的推送信息,从屏幕顶端滑了下来。
发信人,没有显示名字,是那串她有些眼熟的、属于西江连环案第三名受害者王斌的、早已停用的手机号码!
信息的内容,简短,直接,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林悦所有的心理防线:
【下一个是她。】
紧随其后的,是一张图片的缩略图。
图片正在加载,那模糊的轮廓,那熟悉的烟灰色风衣,那扎低的马尾,右边额角那缕不听话的碎发……
那是她!是张潮死亡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她!
图片下方,缓缓加载出了完整的、清晰的照片——正是她此刻,站在这间废弃办公室里,拿着手机,满脸惊骇的样子!
拍摄角度,来自她的侧后方,那扇没有玻璃的、正对着荒芜厂院的窗户!
林悦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她猛地转过头,看向那扇窗户。
窗外,是沉沉的、逐渐浓重的暮色,废弃的厂房骨架像巨兽的肋骨耸立着,空无一人。
只有远处,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像干涸的血迹,涂抹在冰冷的水泥残垣上。
那个本该死在三个月前,在追捕过程中坠崖、尸骨无存的连环杀手……
他就在这里。
他在看着。
而顾言的手机,接收到了来自“死者”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