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川：“……”

他感觉自己可能不是脑子坏了，而是直接穿越到了什么奇怪的言情剧本里。

但看着对方那虽然无面、却明显透露出“乖巧.jpg”气息的姿态，沈川默默地把吐槽咽了回去。

行吧。男朋友就男朋友。

总比“索命死神”听起来亲切点。

“所以，‘男朋友’，”他刻意加重了这个称呼，看到对方的空白似乎愉悦地柔和了一丝，“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这一百次循环，到底算什么？你的……实习期考核？”

“不是实习期……”死神，不，“男朋友”小声纠正，“是……适配性测试。”

“适配性？”沈川挑眉。

“你的灵魂波长……很特别。”男朋友解释道，声音依旧很轻，但认真了许多，“对‘意外’有天然的吸引力，但同时，也对‘终结’规则本身，有着极高的亲和力。主系统……也就是你们概念里的‘命运’或者‘世界意识’，注意到了这种异常。它无法直接干预个体，所以……派我来进行接触和评估。”

“评估什么？我够不够格当你……的同事？”沈川觉得越来越离奇了。

男朋友摇了摇头，白手套抬起，似乎想比划什么，又不好意思地放了下去。“是评估……我们之间，能否建立稳定的‘连接’。这种‘连接’，可以平衡你的吸引力，也能让我更好地履行‘纠正’的职责。但建立连接需要双方潜意识的认可和……一点契机。”

沈川好像有点明白了。所以这一百次循环，是他单方面被“意外”追杀，而男朋友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救火，顺便……培养感情？

这培养方式可真够硬核的。

“那现在呢？算连接成功了？”

“初步……稳定了。”男朋友点点头，“因为我终于……直接与你对话了。规则认可了这次接触。”

“所以，循环结束了？我可以正常活到周二了？”沈川心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男朋友却沉默了。片刻后，他带来的意识信息带着歉意：“……恐怕还不行。”

“为什么？！”

“‘意外’的引力场还在。循环的‘惯性’也太大了。直接停止，可能会引起数据崩溃，导致更严重的后果。”男朋友解释道，“我们需要……温和地结束它。”

“怎么个温和法？”

“就像刹车不能踩死一样。”男朋友比喻道，“我们需要慢慢降低速度。可能……还需要经历几次循环，但这一次，我会在你身边，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

这个词，在经历了九十九次孤独的死亡后，听起来竟然有点……温暖？

沈川看着身旁这个画风清奇的黑西装无面男，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吧。”他妥协了，“那接下来怎么办？等着‘意外’上门，然后你……帅气地解决它？”

男朋友似乎被“帅气”这个词取悦了，空白的面孔微微扬起，带着点小自豪：“嗯。我会保护你。”

话音刚落——

砰！

一声巨响从厨房方向传来。

沈川心头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来了！第一百次的“意外”！

他看向男朋友，只见对方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对着厨房的方向，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一切紊乱的力量。

厨房里传来的、像是煤气爆炸的巨响和震动，瞬间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川目瞪口呆。

这就……解决了？

九十九次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意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一个响指搞定了？

男朋友收回手，转向沈川，那片空白似乎传递过来一个“求表扬”的眼神。

沈川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另一种异样的感觉猛地袭来。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体内。

一阵剧烈的、无法忍受的绞痛，毫无征兆地从腹腔升起，瞬间攫取了他的全部呼吸！他闷哼一声，捂住肚子，整个人蜷缩着从沙发上滚落下来，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食物中毒？不对，他今天什么都没吃！急性阑尾炎？胰腺炎？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思维都变得模糊。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男朋友。

只见男朋友也明显愣住了，那片空白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慌乱”的情绪波动。他快步蹲下身，似乎想碰触沈川，又不敢。

“这……这个……”他的意识声音带着不知所措，“这个不是外部‘意外’……是来自你身体内部的……机能紊乱……规则上，这属于‘自然消亡’的范畴，我……我不能直接干涉……”

沈川疼得眼前发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果然……还是逃不过吗？第一百次，竟然是要活活疼死？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边缘，他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紧捂着小腹的手背上。

是男朋友。

那股冰凉的触感，并不刺骨，反而像是一股清流，缓缓渗入他灼痛痉挛的内脏。疼痛，如同退潮般，开始迅速减轻。

沈川喘着粗气，视野渐渐清晰。他看到男朋友蹲在他面前，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另一只手……竟然在微微颤抖。那片空白的面孔，此刻正对着他，虽然没有五官，沈川却奇异地能“读”出那里面的紧张、担忧，还有一丝……后怕。

“你……你不是不能干涉吗？”沈川虚弱地问。

男朋友收回手，白手套上似乎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灰气，但那灰气很快便消散了。他低下头，意识里的声音带着点心虚：“我……违规了。”

沈川：“……”

他看着这个为了他接连打破规则、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的死神，一时间，百感交集。愤怒？早就没了。恐惧？似乎也淡了。剩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以及……一丝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动。

真是个……麻烦又可爱的“男朋友”啊。

“下次……”沈川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上那只“蹲着的猫”水渍，有气无力地说，“违规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我这小心脏，经不起这么折腾。”

男朋友立刻用力点头，空白的面孔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还疼吗？”

沈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光滑的“脸”，忽然产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

他抬起还在发软的手臂，用尽此刻最大的力气，伸出手指，极其快速地在对方那片空白的面孔上……轻轻戳了一下。

触感……温润，带着一点弹性。像上好的暖玉。

男朋友整个人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沈川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这么做。

下一秒，他看到，从那片空白的、光滑的“脸颊”位置，倏地蔓延开一片淡淡的、如同晚霞般的粉色。

沈川瞪大了眼睛。

他……他这是……害羞了？一个死神……被他戳脸……害羞了？！

然后，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片粉色迅速扩散，并且，在那片空白之上，开始有柔和的光线流转、勾勒。先是纤长浓密的睫毛轮廓，接着是清澈的、带着点慌乱神色的眼瞳（颜色是漂亮的琥珀色），然后是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此刻正微微抿着的淡色嘴唇……

几秒钟之内，一张堪称完美的、带着少年般纯净气息的俊美脸庞，取代了之前的空白，出现在沈川眼前。

沈川看得忘了呼吸。

男朋友（现在似乎该叫有脸的男朋友了）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他似乎也对自己突然显形感到非常惊讶，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了温度的脸颊，然后看向沈川，眼神里带着懵懂和一丝羞涩。

“你……”他开口，这次是真实的声音，和意识里听到的一样清冽好听，带着点不确定，“你碰了我……”

沈川呆呆地点头：“啊……嗯。不好意思，没忍住。”

男朋友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那张俊美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一个无比干净，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没关系。”他说，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我喜欢。”

沈川感觉自己的心脏，很不争气地，重重跳了一下。

完了。

他想。

被困在同一天九十九次没疯，现在可能要被这个天然呆的死神搞疯了。

而且，好像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他看着对方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以及那双清澈得能倒映出自己狼狈模样的琥珀色眼睛，终于认命般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男朋友’，”他撑着地面，试图坐起来，“商量个事儿。”

男朋友立刻伸手扶住他，动作轻柔而稳妥。“什么事？”

“下次循环，”沈川靠着他冰凉却让人安心的手臂，认真地说，“咱们能不能……换个死法？至少，别那么疼的。”

男朋友（有脸版）认真地点点头，同样认真地回答：“我尽量。不过，‘意外’的多样性，我也不能完全控制。”

沈川看着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算了。

他想。

循环就循环吧。

至少这次，不是一个人了。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变得柔和了许多，暖暖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第一百次循环，似乎……还没结束。

但沈川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甚至开始有点好奇，下一次“意外”，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到来。

以及，他这位新晋的、“违规”专业的死神男朋友，又会如何笨拙而又努力地……保护他。

这该死的、无限循环的同一天，好像……突然有了那么点值得期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