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临终医生揭露自身秘密(2 / 2)

圣殿星魂 圣殿星魂 7073 字 1天前

“弃婴。”这个标签像烙印,跟着我度过了孤儿院里每一个谨小慎微、察言观色的日子。我拼命学习,拿出最好的表现,不是为了被爱,仅仅是为了被选择,为了逃离。后来,我成功了,远走高飞,用学历、职业和社会身份一层层将自己包裹起来,直到我自己都几乎相信,那个冬天清晨被遗弃的婴儿是另一个人。

可李哲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冰镐,轻易凿开了这厚厚的冰层,露出了底下从未愈合、依旧鲜血淋漓的伤口。他怎么会知道?调查过我?不可能,我的过去密封得极好。巧合?那“完美的杀人魔”又是什么?是针对我的诅咒?还是…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我的意识:他说的是“告诉我妈妈”。那个“妈妈”…是指遗弃我的生母?他知道她是谁?他甚至知道她的下落?他让我去“告诉”她?为什么?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越扯越紧,几乎令我窒息。我猛地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暂时压过了脑内的喧嚣。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车子驶出监狱管辖范围,汇入城区的车流。霓虹灯开始闪烁,都市的夜生活渐次苏醒,喧嚣而富有生气。可这一切都与我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被孤立在一个由震惊、恐惧和巨大疑问构成的真空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持续不断。我瞥了一眼屏幕,是研究所的助理打来的。大概是询问今天“工作”的后续,或是提醒我明日的学术会议发言。以往,这些代表着成功和认可的联系会让我感到满足,此刻却只感到一阵强烈的厌烦和…心虚。我掐断了电话,甚至粗暴地关了机。

我不能回去。不能回到那个摆满奖杯、挂着职业微笑面具的办公室,不能面对那些恭维和钦佩的目光。在我弄清楚那句话的含义之前,在我稳住内心这场八级地震之前,我无法扮演那个“沈医生”。

方向盘一打,我拐向了城市另一端那个我几乎从不踏足的区。那里有我名下的一处小型公寓,原本是作为投资购入,简单装修后一直空置,偶尔钟点工会去打扫。那里没有我的生活痕迹,没有工作文件,没有任何与“沈医生”相关的东西。它是一个完美的壳。

打开公寓门,一股尘封的、带着淡淡清洁剂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房子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冷清得像酒店的样板间。我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寂静吞噬了我。

李哲的脸,他说话时的神态,那双过于平静甚至带着诡异满足感的眼睛,在黑暗中无比清晰地浮现。

“完美的杀人魔。”

这五个字,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杀人魔?我?我是一名医生!我给予临终者安抚,减轻他们的痛苦!我…

我的辩护在心里戛然而止。

我真的…只是为了安抚吗?

九十九次。我目睹了九十九次死亡。我利用他们最后的脆弱,撬开他们的心扉,掏出那些或忏悔或思念或诅咒的话语,然后,将它们变现。我的名声建立在他们的临终痛苦之上,我的财富沾染着死刑室的气息。我冷静地评估他们的情绪,精准地施加影响,像操作一台精密的仪器,以确保“产出”最符合家属的期望,也最有利于我的口碑。

我从未…真正感受过他们的痛苦。我只是模拟共情,就像调试一副听诊器。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享受这种掌控感,享受这种站在生死边界、冷眼旁观并从中渔利的上帝视角。

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我冲进卫生间,对着干涸洁白的水池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食管。

我抬起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圈发青,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惶和自我怀疑。这张备受信任的脸,这双被称为“带有魔力”的手…

它们,和那个制造了六起纵火惨案、冷静地说出那句恐怖遗言的李哲,真的毫无相似之处吗?

我们都是被某种东西遗弃的人。我们都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他用的是火焰和毁灭,我用的是…伪装和抽取。

“也成了…”他说。“也”。

这个字眼,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一扇我从未敢推开的大门。

我和他,莫非是…同类?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不可能!我是救赎者!至少…是给予平静的人!

可是,为什么李哲会对我说那些话?为什么偏偏是我?第一百个?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冰冷的线,将我和他,还有那个被遗弃的婴儿,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我必须知道真相。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迅速攫取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冲出卫生间,在客厅中央徒劳地转了几圈,然后猛地扑向我的随身公文包。我拿出工作用的平板电脑,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输入密码。

我绕开了监狱系统的常规查询通道——那需要申请且会留下记录——尝试用几个以前从未真正使用过、灰色地带的权限码,链接到一个更底层的数据库。心跳如鼓,额角的血管突突地跳。

李哲的档案。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出生,他的成长轨迹,他的社会关系…任何可能与我产生交集的蛛丝马迹!

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映亮我汗湿而紧张的脸。

档案调出来了。比内部公开的版本详细得多。

我急速地浏览着,目光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个字。

李哲,原名…李建国。生于xx市xx县。母亲:张翠芳(已故)。父亲:未知。

张翠芳…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刺了我一下,却没有带来更多的回忆。已故。

他的童年记录残缺不全,辗转多个福利院…等等!有一个福利院的名字跳入眼帘!

“红星街道福利院”!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我待过最早、也是最短的一个福利院!就在我被遗弃的那个城市!因为条件太差和管理混乱,很快就被合并撤销了!我在那里只待了不到一年,记忆早已模糊!

李哲…他也在那里待过?虽然时间似乎有交错,但…同一个地方!

冷汗再次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继续往下翻,眼睛因为长时间紧盯屏幕而酸涩胀痛。

档案记录,李哲少年时期多次因破坏公物、纵火(小规模)被教育处理。成年后离开原籍,辗转多地打工,记录显示其性格孤僻,无固定社交圈。案发前三年回到本市…

我的目光凝固在“案发前三年回到本市”这一行字上。

三年。正是我在这座城市临终关怀领域声名鹊起,开始频繁接触重大案件死囚的时候。

是巧合吗?

还是…他是因为我,才回来的?

他关注我多久了?他选择犯下那六起震惊全国的纵火案,最终被判处死刑,送到我的面前…难道这一切,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目的呢?只是为了在死前,对我说出那句话?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窜升到头顶。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平板电脑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线索似乎清晰了一点,却又指向了更深的、更令人恐惧的迷雾。

他认识我。他很可能很早就认识我。他知道我的出身。他甚至可能…知道我的生母是谁。

那句“告诉我妈妈”…

他让我去告诉那个遗弃了我的生母,她的儿子也成了杀人魔。

可是,我的生母…她还活着?李哲知道她在哪?他为什么让我去?他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的疑问像疯狂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不知道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窗外天色开始泛白,城市苏醒的噪音隐隐传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于我来说,旧的一天从未结束。李哲的低语,像一道永恒的诅咒,箍紧了我的灵魂。

我慢慢地、僵硬地站起身。走进浴室,用冷水反复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镜子里的人,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那里面不再有从容的悲悯,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焦灼和…狠厉。

我必须找到答案。

无论那个答案多么可怕,无论它会将我引向何方。

我要找到李哲口中的“妈妈”。我要知道,他和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去忏悔,也不是去寻求和解。

我是去审判。

审判那个遗弃了我的女人。

或许,也审判我自己这个…李哲口中的,“完美的杀人魔”。

我拿起车钥匙,手指收紧,金属硌得掌骨生疼。

晨曦微露,我拉开门,走入光中,像一个走向自己刑场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