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陈默深深鞠躬,声音破碎,“以前是我不够好,是我不对!所有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真心地原谅我!求你了!”
赵倩的男友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面色不善:“哥们儿,找事儿是吧?赶紧滚!”
“我不是找事!我只要一句原谅!一句就行!”陈默哀求地看着赵倩,希望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
赵倩却只是皱着眉,像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她拉了拉男友:“别理他,我们走。”她甚至懒得再给他多一秒的注视。
“赵倩!求求你!原谅我!!”陈默想追,却被那男人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差点摔倒。
“别再骚扰我女朋友!听见没有!”男人厉声警告,护着赵倩快步离开。
车窗升起,绝尘而去。尾灯猩红,像嘲弄的眼睛。
第二个。失败。
胃里翻江倒海,他蹲在路边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恨意和恐惧交织成网,越收越紧。
还剩下两个。李胖子和王主管。
李胖子是欺压他多年的部门老大,王主管是人事部门那个永远板着脸、最终签字开除他的女人。
他坐上出租车,报出公司地址。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他狼狈的样子,没说什么。
深夜的公司只剩零星加班的人。李胖子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陈默直接推门进去。
李胖子正打着电话,满面红光:“……哈哈哈放心,那单子没问题,小王那边我敲打过了……哎,谁让你进来的?!”
他看到陈默,胖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变为恼怒,捂住话筒厉声道:“陈默?你被开除了还跑来干什么?滚出去!”
“李总,”陈默关上门,走到他办公桌前,身体因为虚脱和紧张而微微发抖,“对不起,过去是我工作不到位,顶撞您,都是我的错。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
李胖子眯起眼,打量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慢悠悠对着电话说了句“等下打给你”,然后挂了电话。
“原谅你?”他肥硕的身体向后靠在真皮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求我让你回来?”
陈默低着头,指甲掐进掌心:“……是。求您原谅。”
“呵,”李胖子嗤笑一声,“陈默啊陈默,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低头了?行啊,看你态度。”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玩味:“这样,你从这儿爬出去,爬到部门办公区,学三声狗叫,我就考虑考虑,怎么样?”
陈默猛地抬头,血冲上头顶。
李胖子看着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得意地笑了:“怎么?不愿意?那就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看着那张油光满面的脸,陈默所有的哀求、所有的卑微都凝固了。他做不到。即使为了家人的命,他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屈辱。他甚至无法确定,即使做了,这头肥猪是否会出于“真心”原谅。
他死死盯着李胖子,眼神里的绝望一点点褪去,染上某种疯狂的狠戾。
他没有说话,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隐约传来李胖子不屑的冷哼。
第三个。失败。
只剩下最后一个。王主管。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用规章制度压死他的女人。
他冲向人事部所在的楼层。整层楼几乎漆黑一片,只有尽头的小会议室亮着灯。他走过去。
王主管果然还在,对着电脑屏幕核对着什么表格,旁边放着一杯冷掉的咖啡。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冰冷。
“陈默?”她显然记得他,“你现在不是公司员工,无权进入办公区域。请立即离开,否则我叫保安了。”
她的声音平稳,没有情绪,只是在陈述规定。
“王主管,”陈默站在门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我被开除……是我活该。我不符合公司要求。我没有任何怨言。只求您……原谅我之前的冒犯和工作失误。”
王主管推了推眼镜,仔细地看着他,像是在审核一份有问题的简历。
“原谅?”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工作中不存在个人意义的原谅与否。开除你是基于公司规章和你的绩效表现做出的合规决定。不存在我需要原谅你的个人行为。”
她的话像冰冷的钢针,精准地戳破陈默最后一点可怜的希望。
“不……需要您个人的原谅……求您……”他语无伦次。
“我的个人情感与工作无关。”王主管面无表情地拿起内部电话,“保安部吗?这里有一位离职人员骚扰,请立刻过来带他离开。”
陈默看着她,像在看一台冰冷的、无法沟通的机器。
第四个。全部失败。
保安来了,一左一右架住他。他没有挣扎,任由他们把自己拖向电梯,拖出大楼,扔在冰冷的街道上。
夜很深了。城市依旧喧嚣,霓虹闪烁,照亮他绝望的脸。
他失败了。他没能得到任何一个的真心原谅。
他蜷缩在冰冷的马路牙子上,颤抖着拿出那张羊皮纸。死亡预告像淬毒的诅咒,在灯光下清晰无比。
爸……妈……小悦……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时间,午夜刚过。距离预告的死亡时间,越来越近。
他颤抖着,先拨通了妹妹陈悦的电话。响了很久,几乎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接起。
“哥?”妹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耐烦,“干嘛呀?大半夜的!我明天还要早自习呢!”
听到她的声音,陈默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小悦……”他声音哽咽,“你……在家?没出事吧?”
“我能出什么事啊?你诅咒我啊?妈说你今天怪怪的,果然!我要睡觉了!烦死了!”妹妹抱怨着,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电话忙音响起。陈默却稍微松了一口气。妹妹没事。至少现在没事。
他紧接着拨通家里的座机。这次接电话的是父亲。
“喂?”父亲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沙哑和不悦。
“爸!”陈默急切地问,“你……没下楼梯吧?妈呢?妈没事吧?”
父亲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压着火气:“大半夜的你就问这个?你妈睡了,没事!楼梯我天天走能有什么事?你脑子坏掉了?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忙音再次响起。
暂时……都还好。
可是预告的时间在逼近。明天,白天,夜晚……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铡刀,正在一寸寸落下。
他得不到原谅。那些他恨的人,无一例外地,用各种方式,将他的乞求碾碎成泥。
他该怎么办?
陈默瘫在冰冷的城市街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淹没了他。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行尸走肉。不知走了多久,抬头发现,竟然走到了自己家楼下。
老旧的居民楼,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其中,包括他的家。
客厅的灯还亮着,昏黄温暖。是母亲在等他吗?还是父亲睡不着?
他不敢上去。他有什么脸面上去?
是他,亲手用那本该死的笔记,为自己的至亲选择了死法。
他缩在楼对面花坛的阴影里,像一只濒死的流浪狗,仰头望着那扇窗户。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悔恨。
他拿出那本黑色的笔记和那张羊皮纸,死死盯着最后那行“唯一解法”。
真心原谅……
除非奇迹发生。
否则……
他仿佛已经听到颈椎折断的脆响,母亲窒息时的痛苦呜咽,花盆砸落人群的尖叫……
“啊——”他发出无声的嘶吼,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水泥花坛边缘,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
就在视线一片血红模糊之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电话。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急促的、连续不断的震动模式。
他猛地一惊,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屏幕自动亮起,不是来电显示,也不是任何app的界面,而是一个纯黑色的背景,上面跳出一行惨白的、如同那本笔记说明般的文字:
“检测到划名者濒临绝望,触发最终提示。”
“真心原谅非唯一路径。”
“终极替代方案:以划名者自身全部‘存在’为祭品,可抵消一次转嫁死亡。”
“是否启动替代方案?是\/否”
“警告:选择替代,你的名字、记忆、一切存在痕迹将被彻底抹除。无人会记得你,包括你的至亲。世界将如你从未到来。”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无人会记得你,包括你的至亲”。
彻底的……抹除?
代替他们去死?不是肉体死亡,是比死亡更彻底的——消失。从未存在过。
父亲、母亲、妹妹……会彻底忘记他们有过一个儿子,一个哥哥。他们会安然度过原本的死劫,继续生活,而他们的世界里,将永远空出一块无人察觉、也无从悲伤的空白。
用他的不存在,换取他们的存在。
血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红。
楼上的灯光,温暖地亮着。
倒计时,在无声流逝。
陈默的手指,颤抖着,悬在了屏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