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继续。
随后被点名的几名吏员似乎受到了警示,回答得更加谨慎。
轮到陆鸣时,他起身,恭敬呈上那份汇总册子,然后条理清晰、措辞严谨地汇报了基层反映的主要问题及其初步分析,重点突出了流程优化、信息沟通、资源配给等“技术性”议题,全程未提及任何具体年份、事件或人物,将所有现象归于“系统性、历史性积累问题”,并提出了数条看似中规中矩、实则切中肯綮的改进建议。
他的汇报沉稳客观,数据支撑充分,既展现了问题,又回避了雷区,完全符合一位优秀文书吏和幕僚的角色。
巡察使听完,微微颔首:“嗯。梳理得颇为清晰。陆文书用心了。”
“卑职分内之事。”陆鸣躬身道。
问询又持续了片刻,便宣告结束。
吏员们如蒙大赦,纷纷躬身退场。陆鸣注意到,阿罗在经过他身边时,脚步未停,却极低地快速说了一句:“‘风声阁’今日开张,生意清淡,缺个镇场子的文书先生。”
说完,便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陆鸣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退出偏厅,他独自返回文书房。
今日问询场景在他脑中回放。
老文书的失言、稽核员的抱怨、刻印匠的怀旧、阿罗的打断与暗示……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之前发现的卷宗异常、异样气息、以及各方的微妙态度,逐渐交织在一起。
他铺开纸笔,并非撰写公文,而是开始绘制一张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脉络图。
将今日听到的关键词:“癸年”、“特供墨”、“标准变动”、“移交滞碍”…与之前发现的“划痕”、“异气”、“协查回执”等一一标注,尝试寻找其中的关联与模式。
他意识到,阿罗那句关于“风声阁”的话,绝非随口玩笑。
那或许是一个邀请,一个获取更多“江湖”信息的渠道,也可能是一个试探。
窗外,酆都的天空依旧灰暗。
但陆鸣感到,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旋涡正在加速转动。
他这只原本只想明哲保身、伺机而动的“小虾米”,似乎已被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漩涡中心。
而他手中的笔,或许不仅能记录历史,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搅动未来。
他沉吟片刻,最终在纸角写下四个字:静观其变。但在这四字之下,他又添了两个字:待机。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而他,需要为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次问询风波,看似平静收场,实则已将许多线索摆上了台面,只待有心人去串联、解读。
而陆鸣,正是那个最敏锐的“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