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走了。
陆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凝。
阿罗的态度,更让他觉得忘川书院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接下来的日子,陆鸣在“官方任务”与“私人疑虑”间并行。
他全力撰写那份光鲜的报告,夜晚则推敲那些零散的“癸卯年”物资线索。
报告撰写也让他与崔小玉的接触变得频繁。
她审核得极其严格,总能精准挑出各种格式、引用甚至数据表述上的细微瑕疵。
一次,陆鸣提交了关于“地狱恶鬼教化转化率”的章节。
崔小玉看完,罕见地没有立刻挑错,而是抬起眼,清冷的眸子带着探究:“陆文书,此章结论‘稳步提升’,似与乙巳年至丁未年间卷宗所载‘波动反复’有所出入。为何略去此节?”
陆鸣心中一惊,没想到她如此熟悉数据!
他保持镇定:“崔助理明察。波动主因乃‘刑罚司恶狱’周期性动荡,影响教化环境,实非措施本身失效。为免误解,综述时侧重整体趋势,略去此非常态期,并于脚注说明。不知此法是否妥当?”
崔小玉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判断他是否巧言掩饰,最终微颔首:“理由充分,脚注说明即可。然,此处脚注编号与正文引用序列有误,请修正。”
“是,卑职疏忽。”陆鸣暗松一口气。
在这种频繁而专业的交锋中,两人渐渐形成一种基于严谨的默契。
一种微妙的相互认可,在枯燥文书往来中悄然滋生。
历经数日废寝忘食的编纂,报告初稿终于完成。
陆鸣将其郑重呈送给文仲。
文仲花了一整天时间仔细审阅了这份厚达数寸的报告。
合上最后一页,他抬起眼,看着面前略显疲惫却目光沉静的陆鸣,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陆鸣,”文仲开口道,声音平稳却带着分量,“此报告条理清晰,数据详实,论述得当,于大节处能站稳,于细微处见功夫。很好,远超预期。此番应对天庭巡查,你为首功。”
陆鸣心中一定,躬身道:“处正大人过誉,此乃卑职份内之事,不敢言功。”
文仲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又道:“你入职以来,勤勉得力,心思缜密,知进退,守规矩,判官大人与我都看在眼里。你先前暂调文书房,如今历练有成,已足可胜任。”
他取出一枚刻有复杂纹路的黑色玉牌和一本薄薄的、散发着古朴气息的线装书册,递与陆鸣。
“即日起,你便正式录入判官殿主簿处籍册,领正员吏员俸禄与职衔。此乃身份玉牌,凭此可通行判官殿大部禁地,调阅乙字以下密级卷宗。”
“此书乃《浩然录》入门篇,”文仲的语气转为一种例行公事的郑重,“此为我判官殿文书吏必修之根本功法,重养魂凝神,明心见性,于稳固魂体、明晰思绪大有裨益,尤合文书之道。你既已转正,当依例修习,不可懈怠。若有不明之处,可……请教崔助理,她于此道颇有心得。”
陆鸣心中了然,原来这是正式入职的“标配”福利之一。
他双手恭敬地接过玉牌和书册:“谢处正大人栽培!卑职定当恪尽职守,潜心修习,不负所托。”
“嗯。”文仲点点头,“报告我会呈交判官大人最终审定。你连日辛苦,今日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退出文仲的值房,陆鸣手握温润的玉牌和散发着墨香的《浩然录》。
成为正式吏员固然欣喜,但他更看重的是随之而来的权限以及这部官方功法。
他记得崔小玉似乎精擅此道,或许日后真有机会请教。
然而,脑海中那些关于“癸卯年物资”的零星线索,尤其是与忘川书院那批“特制涤魂墨锭”的关联,却愈发清晰。
孟夫子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他知道,下一步,必须想办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更深入地了解忘川书院的过往,尤其是癸卯年前后的物资流转记录。
而刚刚获得的正式身份、权限以及手中这份涉及整个地府教化体系的报告,或许正是一个绝佳的敲门砖和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