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灰般的绝望瞬间被点燃,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炽热。
他佝偻的腰背猛地挺直,像一株吸饱了血的荆棘,声音因亢奋而尖利:“特使大人!文处正!巡察使代天巡狩,天命所归!尔等岂敢以琐事延误觐见?!”
他要借巡察使的威压,中断鉴定!要把真相重新埋回黑暗里!
“秦广!”文仲怒喝,上前一步,“此乃锁定真凶的关键!巡察使若明察,定会让鉴定继续!”
“你敢质疑巡察使的令谕?!”秦广拔高声音,语气里满是威胁,“延误觐见,你担待得起吗?”
特使的手指敲着扶手,“笃…笃…”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在证物与两人间扫过,像是在权衡——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每一秒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鸣上前一步,躬身道:“特使大人,卑职有一策:先提取样本封存,片刻即可;再带所有证物与初步结果觐见,既不违巡察使令,又不中断鉴定。”
这是绝境中的破局之法——只要样本在手,真相就不会被彻底掩盖!
特使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没有犹豫:“准!陆鸣,即刻操作!”
秦广想反驳,却被特使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鸣动作。
陆鸣的手稳得惊人,阴蚕丝采样笔沾取墨粉,封入玉盒,朱砂火漆封口——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却像过了半盏茶。
“样本封存完毕!”
一行人疾行向判官殿正堂。
回廊里的阴风刮过,卷起地上的枯叶,秦广走在最前,背影里的不安与亢奋交织;
陆鸣抱着证物箱,手心全是汗——他有种预感,正堂里的交锋,会比鉴证室更凶险。
判官殿正堂的威压,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魂魄发颤。
两侧金甲神将如山矗立,天戈锋芒冻结了空气,每一道目光扫过,都像刮过一层冰。
最高处,七宝琉璃座上——
托塔天王李靖身披万象星辰纹,玄色袍服上的金纹仿佛在缓缓流动,泛着淡淡的神光。
他手托那座微缩的黄金宝塔,塔尖一点寒芒流转,仿佛凝固的星辰。
那光芒并不刺目,却让台下所有人的魂魄都感到一种被“钉穿”的寒意,仿佛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都在那微光下无所遁形。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淡漠地平视前方,仿佛眼前的纷争,只是卷宗上一段无关紧要的注脚。
崔判官已端坐于下首,目光扫过众人时,在陆鸣身上顿了顿,带着一丝探究。
“参见李天王!”
秦广率先躬身,声音带着刻意的沉痛,膝盖碰在地面上,发出闷响,“判官殿吏员陆鸣伪造证据,构陷巡察司吏员王五!王五不堪其辱,已于羁押中魂飞魄散——此乃对阴律的亵渎!恳请天王严惩!”
恶人先告状!
文仲刚要开口,李靖的目光已转向陆鸣。
那道目光并不锐利,却像能看透人心,声音平稳却带着惊雷般的力量,在大殿里回荡:“陆鸣?你就是那个…发现笔迹破绽的小文书?”
陆鸣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李天王竟知道他?还知道笔迹破绽?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透了陆鸣的后背,顺着脊椎往下滑,凉得刺骨。
这场巡察使的提前驾临,根本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局。
而他自己,早已成了局中的一颗棋子。
李靖那淡漠的目光,似乎从未真正离开过他——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是执棋者端详一枚刚落在“将军”位置棋子的眼神,精准,冰冷,带着一种洞悉终局的漠然。
陆鸣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脖颈的血管上,轻轻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