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深吸一口气,直奔那堆“阳寿异常申诉”卷宗。
刚将镶着暗金云纹的周正德案玉板归入“已梳理”木匣,指尖还残留着玉板的凉,那份藏在卷宗里的朱砂笔迹,像根细针扎在心头,隐隐作痛。
他捡起八十年前戍边将军的申诉竹简,快速翻动,眉头越皱越紧:“功过司复核意见模糊!关键证据链断裂!这材料,根本经不起巡察使深查……”
灰尘沾满鬓角、衣领,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在卷宗里扒找——刻意避开可能惊动范无救的状元李案卷宗,只盯着其他“阳寿异常”案,目光如电扫过每一行字,寻找那道阴戾朱砂笔迹的蛛丝马迹。
值房内,崔珏端坐黑檀木案后,指尖轻敲桌面,节奏平稳得像在倒计时。
陆鸣离开后,那份《档案管理优化建议》静静躺在案头,他的目光扫过“状元李误勾案卷宗归档混乱”一行,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快得像错觉。
“范无救……百年旧伤疤……”崔珏声音低不可闻,带着冰冷的审视,“陆鸣,你的眼力能挖几分真相?你的手段,又能撑到几时?”
他屈指弹了弹桌角青铜兽首,兽首口中吐出一缕极淡的青烟,无声消散——这不是借刀杀人,是精准投饵:将“状元李案”卷宗,悄悄混进了陆鸣待整理的名录里,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轮回司勾魂处,范无救焦躁地在狭窄的值房里踱步,硫磺味浓得呛人。
谢必安缩在角落,惨白的脸上愁云惨雾,连舌头都不敢伸出来,只敢用眼角偷瞄范无救的脸色。
“巡察使……查旧案……状元李……”范无救反复咀嚼这几个词,像要把它们嚼碎咽下,却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心慌。
“他娘的!这节骨眼上!”他一拳砸在墙上,震落簌簌灰尘,抓着哭丧棒的手青筋暴起,棒身的黑风都在狂舞,“档案室那酸秀才还在翻腾!”
材料!流程!归档!
陆鸣的话像魔咒,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恐惧如毒藤,越缠越紧——万一那小子手欠,翻到“状元案”卷宗,看出点破绽来……
这个念头让他赤红的眼珠瞬间爬满血丝!
浑身的戾气都绷了起来,阴风吹得值房的烛火直晃,差点熄灭。
“不行!”他低吼,声音里满是狠劲,“谢必安!走!去档案处!盯着那小子!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走!”
范无救不再犹豫,矮胖的身躯带着一股硫磺味的旋风,猛地撞开值房门!
铁靴踩在青砖上,发出“噔噔”的响,像催命的鼓点,敲在回廊里,也敲在陆鸣看不见的地方。
档案室里,时间仿佛凝固。
陆鸣全神贯注,指尖正滑过一枚竹简上的刻痕,冰凉的竹纹硌着指腹,对即将灌入门内的风暴毫不知情。
就在他脚边——那堆待整理的卷宗最上面——“状元李案”那深蓝色的硬壳封皮,刺眼地从灰堆里露出一角,静静地,等着被发现,也等着引爆一切。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沉重的、带着杀意的喘息声,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硫磺味,正死死堵在门缝外,像一头野兽,在酝酿扑杀。
陆鸣的后背骤然绷紧如铁!
手中的竹简“啪”一声脆响,砸落在脚边,滚出老远。
——没有下一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