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颜面尽失,登门求药(1 / 2)

刘副主任站在公社后山最高的那个土坡上。

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混合了烂泥和死虫子的腥臭。

他没动。

脚下,是他的管区。

一片死寂的,灰褐色的地狱。

前一天还残存着些许绿意的田地,现在,连地皮都被刮掉了一层。光秃秃的,像得了癞疮。

只有风吹过,卷起一阵黄土。

唯独一个方向,例外。

东边。

靠山屯的方向。

那里,有一块绿。

一块顽固的,扎眼的,不该存在的绿。

那片绿色,像一根针,扎在刘副主任的眼球上,让他看一眼,心就跟着抽搐一下。

他亲眼看到了。

昨天,他就在这个山坡上,亲眼目睹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片能吞掉天空的蝗虫乌云,在抵达靠山屯上空时,像活物一样,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两股黑色的洪流,绕着那片小小的村庄,分流而过。

他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理解。

不相信。

他甚至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以为是天太热,中了暑,出现了幻觉。

可事实,就摆在那里。

冰冷,残酷,像一个巨大的巴掌,反复抽在他的脸上。

蝗虫走了。

地狱留下了。

公社下辖的十二个生产队,除了靠山屯,其余十一个,几乎颗粒无收。

今年的生产任务,别说翻一番,连去年的十分之一都保不住。

这已经不是生产事故了。

这是天塌了。

而他刘副主任,就是那个顶着天的人。

公社办公室里那台黑色的手摇电话,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停过。

县里。

地区。

每一个电话,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锤子,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

问责,怒斥,咆哮。

他从一开始的辩解,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恐惧。

巨大的压力,像一座山,把他死死压在底下,让他喘不过气。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夜没睡。

烟头,在地上扔了一地。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两个画面。

一个,是漫天蝗虫下,村民们绝望的哭嚎。

另一个,是靠山屯那个少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

那个被他三番五次打压,嘲讽,视为歪门邪道的少年。

那个他恨不得一脚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的刺头。

现在,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认知,比县里领导的怒骂,更让他感到屈辱。

让他去求那个小子?

让他低头?

他刘副主任,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茶缸子跳起来,摔在地上,碎了。

可那股子憋在胸口的火,发不出来。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如果不想办法挽回一点损失,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到头了。

滚回老家种地,都是最好的下场。

一夜的挣扎,一夜的煎熬。

天亮的时候,刘副主任站了起来。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布满血丝,脸色灰败,胡子拉碴的男人。

所有的官威,所有的偏见,所有的骄傲,都在这一夜之间,被现实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