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磨刀石与刀锋摩擦的声音停了。
那把染血的剥皮刀,被陆峰用一块破布细细擦拭干净,横放在膝头。
刀身映不出人脸,只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灰蒙蒙的天光。
门外,妹妹陆灵压抑的哭声,像一根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陆峰的心上。
母亲姜淑云没有说话,可她那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泄露了她内心的煎熬。
舆论的刀子,有时候,比真刀更伤人。
陆峰知道,这场由嫉妒和愚昧点燃的火,还远远没到烧得最旺的时候。
陆大壮和王春花,不会只满足于用唾沫星子淹死人。
他们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
陆大壮家的土炕上,油灯捻子被拨得豆大。
一盘炒花生米,半瓶劣质烧刀子。
陆大壮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眼神发直,舌头也大了。
“他……他妈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敢在老子面前摆谱!”
他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震得酒杯都跳了起来。
王春花坐在他对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阴恻恻地往火上浇油。
“摆谱?我看他就是被妖精附了身,六亲不认了!你看看现在村里人哪个不怕他?哪个不躲着他们家走?”
“你现在过去,就是顺应民意!是替天行道!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全村人的唾沫都能把他家给淹了!”
王春花把嗑干净的瓜子仁,塞进陆大壮的嘴里。
“你是他亲二叔!长辈!他爹死了,你就是他爹!他发了横财,不孝敬你这个长辈,他说得过去吗?天理都说不过去!”
“孝敬”两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陆大壮心里那把贪婪的锁。
对!
孝敬!
他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身子晃了两晃。
“走!找他要孝敬去!”
王春花一把拉住他,眼珠子一转。
“一个人去,分量不够。村东头的李三和赵四,那两个懒骨头,你喊上。给他们许诺两瓶酒,让他们跟着你壮壮声势。到时候,就说是全村人让你去要个说法的!”
“对!对!”
陆大壮一拍大腿,晃晃悠悠地就出了门。
夜色渐深,靠山屯里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灯。
陆大壮借着酒劲,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村东头。
李三和赵四正缩在自家破屋门口,就着月光抠脚。
这两人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平日里靠着偷鸡摸狗混日子。
“三儿,四儿,跟二哥干一票去!”
陆大壮喷着满嘴的酒气,勾住了两人的肩膀。
李三斜着眼看他。
“大壮哥,啥好事啊?”
“好事!天大的好事!”陆大壮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跟我去陆峰家,让他把孝敬钱拿出来!事成了,我请你们喝三天酒!再给你们一人分二斤白面!”
二斤白面!
李三和赵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们也听说了村里的谣言,心里对陆峰也犯怵。
可二斤白面的诱惑,足以让他们把那点恐惧压下去。
更何况,陆大壮是亲二叔,这是占着“理”字的。
法不责众,又有长辈出头,怕个球!
“干了!”赵四把脚丫子往鞋里一塞,站了起来。
三个人,三个鬼胎,借着朦胧的月色,大摇大摆地朝着村子中心,陆峰家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他们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
陆大壮更是扯着破锣嗓子,哼起了不着调的小曲儿。
一些被惊醒的村民,悄悄推开窗户的一条缝,朝外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