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时,日头已偏西。
李少华直奔最会鞣制皮子的张老匠家,那间飘着松针与皮革味道的矮屋。
张老匠见了虎皮,眼睛登时发亮。
黄底黑纹没半点破损,额间“王”字齐整大气。
李少华说,麻烦您老弄两样东西,我爹的坐垫,我的马背垫。
张老匠用松针煮了水,慢慢揉洗虎皮上的血渍。
涂了三遍驴油,放在屋檐下阴干。
七八天后虎皮鞣好,软得能卷成筒。
摸着手感温软,黑纹在阳光下亮得发润。
制坐垫时,张老匠特意选了新弹的棉花,边缘缝了圈青布滚边,刚好能放进李家堂屋那张太师椅。
马背垫则做得狭长,两侧缝了皮带。
能牢牢系在马鞍上,坐上去不滑不硌,骑马时风再大也暖得很。
李志远坐上虎皮坐垫,手摸着油亮的皮子,嘴都合不拢。
每天吃完饭,他都要在太师椅上多坐半个时辰。
跟邻里聊天,都要特意提一句,我儿子打的老虎,制成坐垫,暖得很。
虎血、虎骨、虎鞭,李少华分别泡酒。
虎肉做了三道菜,虎肉丸子烧雪里蕻、姜丝虎肉炒鲜笋、虎肉炖萝卜。
去水城老丈人家,他也做了这三道菜,还送去一坛虎血酒。
……
乌柳村的春天,是从山梁上那一道道融雪汇成的溪流开始的。
积雪像被谁悄悄抽走了骨气,软塌塌地塌陷下去,露出底下褐黄的泥土与枯草。
阳光一日比一日有力,照在屋檐上。
雪水滴落,叮咚作响。
仿佛天地在叩击一面无形的鼓,宣告寒冬退场,生机归来。
五进四合院内,母猎狗虎妞和黑妞相继生下狗崽。
虎妞生6只,黑妞生8只。
两窝毛茸茸的小家伙,闭着眼,哼哼唧唧。
在狗窝里挤成一团,像一堆刚出笼的热馒头。
狗奶的腥甜味儿混着干草香,在院子里飘荡,连风都变得软乎了。
消息传到水城,子琰一听,眼睛就亮了,闹着要看小狗狗。
李少华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好,爹带你回乌柳村看小狗狗。”
回到村里,虎妞和黑妞的狗崽已经睁开了眼,毛也长齐了。
黄的、黑的、白的、花的,在院子里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
一见生人,便奓着毛,汪汪叫两声,缩回母狗肚皮底下。
子琰刚过1岁,穿着件葱绿的小棉袄。
衣襟上绣着只圆滚滚的小虎,蹒跚着走。
像棵刚栽下的小树苗,摇摇晃晃,手里还攥着半块米糕。
一只小黄狗凑过来闻子琰的手,湿乎乎的鼻子蹭得他手心痒。
子琰咯咯笑起来,手一松,米糕掉在地上。
小黄狗叼起米糕就跑,其他小狗跟着追。
子琰也跟着晃过去,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嘴里学着小狗叫:“汪……汪……”